“郭娘娘陪着官家熬了十几年从养子熬成了东宫。还生了四个皇子。她是名至实归。夏娘娘只做了三年皇后。你看官家喜欢她吗?她生了皇子吗?”

她手指抹过了茶盏沿,慢慢说着,“我知道你接了娘家一个侄女进宫做女官。我呢,就算是为了心腹干女儿的前程谋划,也不能太着急。太后那里能劝的还是要劝一劝。”

“这郑娘子的目的不是达到了?”麻老内人苦笑,“她就是要压着谢娘子,压到太后犹豫觉得她不堪造就。压到我们都去劝太后。”

佟掌司也不禁笑了起来。“没错。这不就是看看谢娘子有没有手腕?”

“夫人——”她的心腹陈内人悄步进来,“卑职亲眼看了。东宫妃也来了。在西面第十间廊屋里。步兵司殿帅夫人陪着。”

“太子妃娘娘自然要来的。”麻老内人叹着,佟夫人却皱眉,“她怎么来了?”

“卑职听说太子妃叫人打听了谢娘子后就说了一句话,既生瑜,何生亮?”

陈内人谢过后笑着坐下,麻老内人和佟夫人听着都没出声,但陈内人岂不知道她们的心思——就凭东宫妃她也配用得上瑜亮之争?

佟夫人却突然开了口:“这一局,恐怕是郑娘子赢了。”

什么?麻老内人和陈内人同时转头看她。谢娘子还没有射呢!刚才你还让郑娘子趁早认输不是?

“东宫妃就是东宫妃,是嗣君之妻将来的母仪天下。比什么天时地利人和都重要。”佟夫人说着与她不以为然的表情完全不相符的话。

她下了马回了棚,溜过来找哥哥要水喝。郑大公子早准备好了。赶紧叫了逢紫把梅汤甜水捧给她。公子们想上来贺几句被他赶开了:“我妹妹是柔弱人,觉得热,会晕倒。你们不要过来挤着。”

你妹妹那样粗壮在校场上骑马跑了多少圈了还活蹦乱跳的,怎么可能柔弱晕倒!公子们暗骂着禁不住纷纷大笑。大公子转头想给她打扇呢,香兰早把他挤开用力打着扇,嘴里叨叨着:“慢点喝,小口喝,不能急。我爹说过骑马太阳底下跑久了。不能喝水太急会肚子疼。”

贺双卿掏绢子给她拭汗,轻轻笑也不出声。夏娘子在娘子堆里倒是不害羞,给她扇着自己的团扇子,再看了看郑锦文,柔声道:“归音你累不累?我看那位谢娘子挺累了。”

傅九实在是挤不进去,没奈何。但她在人堆里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他,嘻嘻地笑。他明白那眼神的意思:淑妃也会高兴?她会喜欢我吧?

傅淑妃当然会觉得你办得好,但他看她这模样,明明就是得意于奸计得逞。

许文修因为输了钱琢磨了半晌,这时就找了郑大公子:“你妹妹,在使什么心眼不成?本来她上场是一定会输的。傅九中间帮了她她是根本没料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骑射更好。”

郑大公子哼哼然,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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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和苏芳说一声,认输吧。”晴光雨色楼上,纪鸾玉叹了口气,“郑娘子根本不为赢箭。她一直在故意挑衅她。正所谓斗智不斗力。”

程若幽早看呆了这场对试,醒过神连忙点了点头,正要下楼。卢四夫人却唤住了她:“不用去了。谢娘子比谁都聪明。她心里有分寸。她还年轻总要吃点亏才能长进否则将来怎么压伏六宫?我已经叫人在东宫妃的廊屋那边树上挂上翟尾旗了。”

翟尾是本朝皇后的朝服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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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苏芳在廊屋廊下走过来,走到郑归音身后拍她的肩,郑归音本来就感觉到了四面的安静,还有公子和娘子们古怪的眼神,她正看向傅九想问问怎么了,傅九给只递给了她一切都好你赢了的眼神。

她埋头喝水,按到肩头的手就把她吓了一跳。她回头看过去时差一点把嘴里的甜汤喷出来。

“咦……哟……咦……谢娘子?”她抹着嘴,尴尬地笑。谢娘子这回来当然是认输,她福了一福才笑道:

“我试了试,瞄不准滑铃。我输了。”

“哦……哦……这是小事。娘子不用客气的。那滑铃是不太好瞄。”她有点巴结。暗骂着自己应该更镇定些。

就算她确实有可能是皇后又怎么样?

她读过古书,有先贤在田头遇上老农,问他对皇帝的看法如何。老农笑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白话翻译:太阳升起我就劳动,太阳落下我才休息。我掘井取水解渴。我用劳力种田让自己吃饱。我勤劳一生无愧于心。皇帝对我又有什么用呢?】

作为做贼的归正人,天天巴结着宫妃谋着一家子不被皇帝抄家的前程。似乎这道理有点说不通。但她还是笑道:“谢娘子论箭术远在我之上,我只是讨巧罢了。”

她甚至能感觉到,谢娘子的眼光极快极隐藏地扫过了屋里的公子们。许文修本能地想避开她的眼光,但因为周围的公子们都很镇定,他也不好意思躲到傅九的身后去。

“我这番在德寿宫参选。本来过了报选的日子。”谢娘子突然说起了选女的事。不仅她戒备了起来,傅九也仔细听着,要知道这廊屋都是格子门可拆掉,他们在这里公开说的话,都能被左右两侧的选女人家听到。

尤其这位谢娘子就是要让人听到的时候。

“只是按规矩,但凡宫中挑选良家子和内侍,也是让活不下去的百姓得一份口食。亲族里有靖难之战时殉难的在册军士。就算是错过参选登册的日期历来有恩旨可以补报。我母亲的兄长也是禁军出身。护驾南来时战死。舅父埋在了城外靖难军士大坟里。每年也是能得宫中祭奠的。所以我就去衙门里补报了。”

“……原来如此。”郑二娘子面色不变,她已经知道了她的来意。

并不是非要一箭射赢,才能夺回声势。

在智不在力。

随着她这一番话,郑归音甚至都能感觉到左右廊屋里冷淡的气氛开始缓和了。选女们排斥谢娘子的心意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改变。过几天也许就能传开了。

历来,靖难功臣的亲族就是得百姓们另眼相看的。有优待是理所当然。

“今日之事——”谢娘子柔声笑着,“输赢不过是骑射小道。本来不应是女子应为。我本姓谢,以诗书为先。街坊里的姐妹们都是出身武官之家,绝不忘本的原因。想来郑娘子民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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