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恼着爱妃了?叫朕听听。”赵慎不关心郑家的逗乐娘子是不是需要去瓦子里再学学,免得在诸位宫妃面前失了宠,他不悦的是淑妃糊涂到看不出他要用郑家?

他提袍入殿,见殿中跪着的宫正女官是她陪嫁进宫的老乳娘,平常极有体面。现在却神色狼狈,老手抚在了地砖上都没能掩住淑妃方才掷盏泼湿的彩砖,他看到她裙边上亦沾了土黄色茶水。

唐宫正老脸涨得紫红,白发零落,勉强才爬起身,淑妃冷道:“退下。”

沙沙的脚步声离开,内殿里悄无息,淑妃笑脸相迎。他随意安慰着:“若只是小事,爱妃不要为些蠢人动了胎气。”

|听得蠢人两字,淑妃的心就沉了,但她主持宫务十年应对皇帝亦是驾轻就熟,外殿上的莺哥儿试探地叫了几声,声音婉转动人,她接过宫女呈来的香茶,双手敬上:“陛下,臣妾的奶妈为了臣妾,办了错事。”

她肌肤丰白,眼角本来就有三分媚色,这时眼眶儿又红,看了内殿门外待罪的老宫正一眼。赵慎早有不悦,但见得她珠圆玉润,含愁处如姣花照水,又兼她怀着孩子大腹便便,他暗叹便也罢了。听她道:“虽然她是千般万般地一心为了臣妾。但事情办得太糊涂,实在也叫妾身太伤心。”

“喔?”他笑着坐下吃茶,淑妃陪着说了几句唐宫正为了公主选驸马的事去了天武衙门,她拭泪道:“是我赐了些吃食给映风。他不在,他跟前的人接着。她就多嘴问几句慧儿娘子以往的一些旧事。陛下知道,慧儿娘子以往在明州是不是订过亲是小事,她眼下要加封在尚功局里议着,这是太上皇的意思,又是张昭仪主持。何必要妾身宫里的人去问?宫里的规矩就不顾了?”

唐老宫正这时正退到了内殿门边,连忙又颤抖跪了下来。

官家没有出声,淑妃暗察着皇帝的神色,再嗔道:“长公主凤体有恙已然在调理,太上皇也有意另为她择婿。难不成妾身家中还要为九弟去提这些旧事不成?”

“不过是小事。”官家终是笑了,“朕忙于政事。听说八妹很喜欢赵慧儿?”

“妾身听得是这样呢。实在是最近身子重,不方便去看望八妹。我也有几月没去清风阁了。”她一再谦逊,说着宫里的家事,暗示绝没有非要和长公主联姻的意思,官家也笑着说了几句皇子皇孙们的事情,她怀着孩子当然听得欢喜。

“殿中省里换宫牌的规矩,淑妃知道?”官家突然不经意提起。退在门外的唐妈妈心头大震,果然娘娘说得对,官家必要因为郑二娘子被收了宫牌而大怒了?

老妈妈已是下决心要把这事自己扛起来,跪着方要开口,没料着淑妃在内殿回答道:“臣妾知道这事。”

旁立着的洪老档都没忍住,悄看淑妃一眼,赵慎端着茶盏:“喔?”

“这是老规矩了。第一重宫门八千道宫牌,不说宗亲国戚,命妇诰命进宫要领一张。小便门里进出的送炭工、挑夫、送泛索的伙计、走香车的雇役也同样要领。人人过手,这牌子至少半年就得换一回黄罗裹子。往常是按季整理一次,但也有随破随换的规矩。”

她到底是主持过宫务的宠妃,说得条理分明,头头是道,

“若是有命妇进宫,牌子交到殿中省尚宫局暂押,离开时发回。有恩遇的命妇时常带在身边。牌子上裹的黄罗衣破旧,掌器物的内人就会收走换裹罗。叫小黄门知会命妇们一声就罢了。下回再要进宫再发新的就是。”

她说着,唐宫正在门外感觉到了皇帝扫过来的视线,吓得裙内的膝盖都颤抖,确实是她故意扣了郑归音的牌子。又故意不叫人知会是以新换旧,只当是扣掉她的出宫牌子。弄出整个京城都知道郑娘子失了张昭仪宠爱了。

官家不过问问罢了,淑妃倒叫他满意。闲话了大半个时辰,送得赵慎离开,淑妃的脸色已是疲倦泛出潮红,耳边发丝濡汗,她艰难坐在了凤榻上,绢子轻拭微汗:“你们都下去!嬷嬷——”

唐老宫正抢进来慌乱扶着她,哭道:“是老奴错了。老奴累及娘娘了。”

“妈妈一心为了本宫,本宫难道不道?”她大发过了脾气,十成里倒有六成是装出来,此时只觉得劳神动体,“妈妈再不可妄动了。这就是中了计了。若不是妈妈今日还知道回来和本宫说了一声。官家来这里,本宫还茫然不知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她怒气难平,嗔怨着:

“妈妈怎么就敢?”

唐宫正不敢说什么,忙着帮她慢慢抚着肚子,外面赵慎出了瑞珠宫,一眼看去宫中胭脂廊上的飞檐也沾了秋色,洪老档看着官家的神色:“陛下,去选德殿?”

“去昭仪殿上。”

官家去了张绍仪的英雪殿,消息传到了瑞珠宫,淑妃苦笑道:“又是我输了一回。来人——”

她抬手阻止了唐宫正,打发了干练内人,去英雪殿上送了两盒子首饰,“就说是本宫往

常里想着要赏郑选女的。但身子重懒得见人。托张娘娘替我赏了吧。”又叮嘱,“记得回一声,宫里的八千张宫牌,按季都得换牌子了。问张娘娘是不是已经在办。”

因为淑妃怀孕后绝口不问宫务,这一句话自然是为了那位被收了宫牌的郑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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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各命妇都换新牌子罢。”张昭仪当着官家的面叫进了毛内人,收了淑妃送来这两盒子首饰,“淑妃姐姐喜欢她,是她的福气。她天天进宫逗乐子烦得我办不成宫务,这几天不见又想她。下回来了叫她去拜见姐姐。”

瑞珠宫里的毛内人谨慎并不抬头,只当不知道官家在内殿帘后的榻上歪着,她只恭谨禀告道:“还有换宫牌子的事,我们娘娘突然想起,让奴婢来报一声。三重宫门的进出牌子也是应该换裹衣的时侯了。出宫祭祖时换了新裁裹罗看着也鲜亮些。”

“果然还是淑妃姐姐精细,依我看直舍宫门和寝殿宫门的牌子都还能用,就单外宫门的换了吧。能节省也应该节省。叫百姓们知道陛下的圣德。”

这话自然是为了摸着赵慎裁减费用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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