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我不是淑妃。我在进宫前就已经是有了才名,父亲又退了职。眼前的机会若是不抓住,四妃之位我恐怕得十年之后才能熬出来。如今却是唾手可得。再者,我便是想抽身退步可没有一个继弟是宰相外孙,又在外面和皇子们交好有过军功。我亦未曾有孕。本宫再三思量,索性顺风使尽帆,难说将来不会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那时张昭仪独坐内殿时,如此与心腹宫人挽迟谈语,

“陛下用得上我的时候,我便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将来有朝一日陛下弃我如敝履。我时运不济学不了武太后,亦学不了刘太后,但宫中道观里青灯古佛,陪着慕容老太妃一起念经,总有我一席之地。”

她微微笑着,“陛下不至于太过狠心。”

想到这里,她转身轻轻退下。太和宫的洪老档正在茶房里坐着吃茶,四周是小幺儿们奉承着。挽迟见得,心中亦觉得这宫中气象不一样。以往汪太监在宫里的时候,喜欢小子们闭嘴不出声,侯着就好。内侍们人人都是锯嘴葫芦一般闷头办事。如今得势的洪老档却是喜欢听人说巧话,愿意舒服舒服耳朵的。于是这宫中新出头的小黄衣们又个个似个雀嘴。

见得她过来,他也笑着起身,挽迟连忙上前扶着请他坐下,恭敬施礼:“洪爹,官家这些日子都没来,今日怕是打算按例去程美人殿上看六皇子了?”

“内人这还看不出?”洪老档并不在在宠妃的内人跟前拿大,笑着,“程娘娘话多。你们娘娘该安静的时候安静,该说话的时候又说得官家心里不是?前几天没来可不是因为冷淡了你们娘娘,是奸细的事。是富春县的乱民离着京城不远了。多看看小皇子官家心里才觉得累得舒坦。”

“多谢老爹提点了。”挽迟知道今晚是要接驾了,欢喜着连忙去准备宴席。洪老档想着张娘娘这一回是彻底站稳了,又悄添了一句,“我估摸着,这些日子没来歇,其实是为了故意叫外面以为有机可趁。这才好为你们娘娘一网打尽了。”

“是,多承老爹指点了。”

天色还刚过午后,英雪殿那边就准备接驾,唐宫正知道消息心里更是为淑妃酸楚,到底是不安又不服:“娘娘——张昭仪这几天也一声不出。官家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你糊涂!张淑真何尝没怀疑她!但郑二娘子方一和谢娘子在半春园争了胜负就出了乱子,又是赵若愚离京城又是赵慧儿订过亲都和郑家有关,这些消息以往怎么半点不见影子?这必是有人故意陷害郑二娘子!张淑真岂会看不出?她不过是——”

淑妃吃了半碗安胎药,脸色渐渐平复了,冷笑着,

“她不过是盼着本宫乱了手脚,让官家不悦罢了。她不过是防着本宫产后来争宫务权柄!”

“老奴,只是担心……担心……”老妈妈哽咽说不出话来,“是老奴无知糊涂!”

淑妃这一回没有再责骂她,苦笑叹息后:“你是听说了,官家前几天和郑锦文彻谈了一夜。说了本宫主持宫务时殿中省里这十年的亏空?”

“是……”唐宫正忧心仲仲地望着淑妃,“这不就是郑家在挑唆官家?这就是张昭仪在陷害娘娘。九公子或是做了驸马,娘娘在宫中绝不至于如此艰难。”

正说着,外面有太和宫的老档来传旨意,说官家赐淑妃的上好药材十盒。

“谢过陛下。”淑妃欢喜起身,让唐宫正收下,又问了回来的内人得知张娘娘收了两盒子首饰,内人回道:

“官家看着收的。”

“这就好了。我不是送给她,更不是送给郑氏女。”她脸色此时才渐渐有了血色,“难道我不体圣意?不知道官家要用郑家?不知道官家对我主持宫务这十年不满意?”挥手叫毛内人下去,毛内人轻声禀告道:

“娘娘,奴婢回来时,傅大人身边的丁都头来递了句话。”

“丁都头?丁良?”淑妃微怔,“九弟叫他带什么给你?”

“回娘娘,是丁诚。”

“泉州回来的那人?他说什么?”淑妃精神一振。

“那位丁都头说,殿中省里亏空的事,九公子为娘娘想着。一来,公子有意叫他从禁军调去殿中省里做帐房,说不定有机会争争内库官。”

淑妃一怔,细琢磨后竟然就把心定下来了,含泪笑着:“不用说了。我知道九弟事事顾着我。一来是丁诚,他是泉州回来的,只在能进殿中省里。说起钱财帐目任谁都得听他几句。老弟怕是早就为了我怀胎丢了宫务的事打算了。”

说到这里,她禁不住落泪,“还有文存,如今也在争这个差事。也是怕我这十年管着宫务,在殿中省的帐目叫人挑出毛病来。”

唐宫正连忙劝着,毛内人迟疑还是说了一句:“丁都头说,就算是他和范公子都没争到。无论如何还有郑娘子。绝不至于让别人得了这个位置。”

“郑娘子?这人还不就是张昭仪的狗?”唐宫正急了,“你糊涂了!她岂会为娘娘说话?她就是要陷害娘娘,让张娘娘把着宫务!”

毛内人不敢出声,淑妃霍然抬头,厉声开口:““妈妈糊涂了!不仅是宫里亏了!本宫的私库也亏了,张昭仪的殿库也亏了!六部衙门里有一半公廨钱都亏了!本宫主持宫务十年,处处尽心竭力不敢徇私!北池洋边的铺子地产如今空置无用全都亏空,是本宫才具不足却不是本宫德行有亏。本宫又有何惧——!?毕竟是赚过七八年!你看张昭仪那样的暴炭性子,有没有把郑二召进宫里来骂一顿?说如今仅她名下的那些铺子没亏?”

“娘娘,赵慧儿和九公子的亲事全是郑娘子一手搬弄的。这岂不就是郑家想让娘娘你与公主失和……”

“再如何是九弟若是要做驸马,郑家能拦着?赵慧儿能拦着?这就是离间计!”

淑妃不耐烦,额头上的汗又滴落,唐宫正不敢再说,淑妃反手握此了她的手,

“郑二娘子的进宫牌子又正好被收走!你再去宫外听听,必定是说本宫处置的!”

“老奴累了娘娘,娘娘是保着老奴呢。”老宫正哭着,“官家这回来,是恼着娘娘。妈奴方才骂老奴,老奴才知道官家召那姓郑的是为了说京城外盐贩谋反的大事。老奴糊涂!”

“九弟这是又拉了本宫一回了。”

淑妃何等的庆幸,今日唐宫正去九公子的衙门,他的都头叫齐安的知会了唐宫正一声。

“大人问娘娘,宫牌子的事知道不知道。”

这老女官听着不安,才回来如实向淑妃说起了。

“娘娘,九公子的亲事……”

“罢了。祭祖完了我亲自和九弟商量。问问他到底什么心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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