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好气,正想骂郑锦文几句,让自己的亲事自己去办不要叫你二妹为难,寺里涌出来的一伙子去给范文存送行的年轻大人们,互相见礼说笑间拥着他和郑锦文一起走了。郑大公子终于就抽空和他低声说了几句:“许文修的事是你的意思?”

“……什么事?”

“他又给我二妹写情书。不是你答应的?”郑大公子意外。他没表情地回看他:“你觉得可能?”

“怎么不可能——要不是你点头,许文修敢写情书给我二妹?”

“他一直在写,写了好几年了?你截了就罢。他能说什么?信上不过是说些生意上的事。”结果就你被看成是情书,傅九暗暗想着有你这样的兄长,你们家二妹还能嫁出去也真不容易。他随意笑着,手中把玩着马匹缰绳,“有许文修在,京城上下都会记得你们家被抄家被悔婚的旧事。自然不会觉得你们张扬。只觉得你们家在自保。”

“……哦。”郑大公子一听他什么都清楚,赶紧转了口,“赵若愚要离开京城,我们家的麻烦事就开始了。现在他们都在和我打听二妹在宫里的事——”他催着马,悄悄一指六部衙门里的年轻同僚们,“他们都以为我们家给二妹买个了伴当女官打理娘娘们秋祭的下处,又报了参选,全是为了说亲事体面。求亲的人越来越多了——”

“门第相当的正经人家不会向选女求亲。”傅九公子从容淡语。

“……你嘴真毒。”郑大公子汗颜,不得不承认六部衙门里这一群私下想求亲的小年轻出身各府县大户殷实人家,个个是才子。但和临安世家门第比起来就是家境太平常,他们个个都是指望着娶个有钱的漂亮老婆借上张娘娘的势力。傅九公子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是绝不可能。

出了东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熟悉的面孔渐多,傅九瞟到了耶律大器。互相之间隔着大街惺惺作态拱手至意。郑锦文和他并骑,视线在街两边转了一圈看看他再看看耶律,没多问,反正他们家和萧诚是结仇了不在乎多一个官家身边的心腹契丹班直都头。郑家自己的事就够多了,他还得和傅九商量着:“别的事倒罢了。只这汪孺人奸滑的很。不就是看着我们家跟着张娘娘?而赵若愚和二皇子好。两相牵制她在中间好挑拨?”说着,遗憾地看他,“她倒是还不敢来挑拨你,按说你是淑妃的弟弟?咱们家是张娘娘的人……”

“她不就是被赵若愚惯的?贪图她女儿美貌就事事当作没看到?她在你我跟前敢么?”

“……”郑大公子瞠目没办法接话,傅九攻击了一番情敌,突然倒笑着,“我说,是时候教训教训这汪孺人了。赵若愚要离开京城了。理国公平城郡王都败了,她还有什么不敢?北边的榷商都盯着赵若愚。否则耶律大器为了什么事找你们家——”扬鞭指了指先出了东门的契丹大人,“今天在灵山寺他被我拦了。恐怕还不会消停。”

“多谢了。我没功夫理会。我二妹正为赵慧儿出头少不了要见识见识官家的心腹人——你说她进宫干什么。”发了一回牢骚,他又觉得不是二妹的错是傅九的错,“倒是你——你不是也要离开京城?”出了东门到了柳岸,郑大公子下马,把疆绳甩给了抢上来的季洪,“你一离开,我们南边的私商也盯着你的动静。”

“你是说……许文修?你不是把情书截下来了?”他随意笑着翻身下马。丁良上来把马牵走了。

“……我还纳闷,你还没走他就忍不住了?最近他和尉迟、苏、汪那些人家来往越多。风头越来越盛。我二妹难得也忍着他……”

“我不是看你二妹的脸色?”他无奈一摊手,“我若是敢叫许文修滚出临安府,你二妹岂不是要疑心我和她作对?许文修应该是看出来了。益发不把我当回事了。”

郑大公子一听,大笑了起来:“他哪里敢?”终于慢慢道,“傅大人若是提醒他几句,他就会知进退了。”说罢,顺手从衣袖里取了两封信,抬手就丢进了河里,渐渐就化糊沉下去了。傅映风看看他又看看那沉下去的信,也缓缓道:“我得问问你二妹的意思。”

“……”真他么的装!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听归音的?你们天天吵架当我不知道?郑大公子腹诽着。正说着到了东门外班荆馆码头,帐幕立起十多座,除了各衙门大人还有太学等士子们都是来为范文存送行。李贺上前来把傅九拉走了。人群中的许文修早见得郑锦文,私下里寻了机会接近:“郑兄,这是我写给郑娘子书信。我有意与她一见商量大事。”

“……这事不成。我二妹讨厌你。”郑大公子很是客气收了信在手,袖入袖中。傅九远远瞟到,知道他不会当着面丢进河里。这就是忌讳许文修了。

“郑锦文要去明州城了,你看他们那郡人都围着他——”李贺都看出来了,除了许文修,苏、汪、钱、吴等公子皆走过去了,郑大公子和许文修相谈甚欢的模样,傅大人自然认为这是他们家郑二娘子为了郑大公子的前程连负心旧情人都忍了。他能怎么样?去坏她的事?

郑锦文可不会相信傅九公子这样好说话,他走开几步,避开不远处的傅九,低声问许文修“倒是你——查清傅九去宣州为了什么?”

“他在宣州瓦子里有一个旧情人。名唤虞美人。”许文修强忍着喜色,他早准备着被问了。他这些日子和尉迟家亦发交好,自然就把榷场那边的事查得清清楚楚,郑锦文一怔倒听住了:“什么?”

“听说是武将之女,流落到了瓦子里卖艺。被他看中安排在楚州军里做了军乐伎。”这谈情说爱的经历不是和侬秋声如出一辙?傅大人就看不得世家门第里流落的女子受苦。“如今这美人听说是楚州主将卢大人的外室。但她在宣州城有生意。卢主将也不禁她另有相与之人。”许文修含蓄笑了笑,“尉迟他们与她也相好。”

“……是外族人?”全都是情人?

“江北那边生意做大的多少有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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