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娘子今日看到全太监,像是就不高兴了?”傅九很会察言观色,心里闷着这事一直到回城的路上,“为了什么不高兴?”

他实在也没那本事,不知道她是听了淑妃娘娘一句话,就察觉到淑妃并不想让傅九和她有所来往。这不就是觉得郑家配不上傅府?丁良觉得公子杞人忧天:“公子,你都送了私房帐本子给郑娘子了,你还担心什么?小的敢说,单这事郑娘子就要乐上一整年的。”

郑娘子还不知道袖袋里的小本子是什么,她忙着找郑锦文埋怨,又担心郑大公子船务司里一团乱帐需要钱的事,就连许文修也可以客客气气问好。郑锦文摇头:

“不要再吵就好了。眼下不是时机。他若是要讨好你也不用理他。”

“他不敢的。他那性子——”她笑了,“不提别的,傅大人还在,婉然还没进宫。”

“未必如此,傅九不是要离开京城?你过来看——”

她移到桌边看看他的帐,再看看他桌上还有一盒子白底蓝海涛纹的债盘子券。

这款式她在泉州城里见得多了,以往是蕃坊钱桌子铺里的票券。后来泉州海船出海时货主、舱主们举债打的欠条也是这个模样。

海船回来赚到钱了就按利息支付本息给钱桌子铺。钱桌子铺里本是收集了城里富室、富民不用的余钱。它们专给海船放债。就是因为这原因,泉州、明州、广州三地的小百姓都有生财之道,只论腰里有钱财恐怕比临安城还富庶。

如今他这票券白底蓝海涛纹,密密麻麻盖着十几个朱砂、蓝砂章印防止作假。券面上打横写着“明州船条司发债券海涛券”几字,中间是数目,一张就是“一百贯”。下面是利息三分。她知道今天公子们是商量船条司里缺钱的事。傅九想必也是知道的。

她回房后终于想起了他给的帐本子,拿出来一看吓了一跳,喜笑颜开算了又算。郑大公子怕她又觉得郑家配不上傅府生气,差人叫她过来砚墨。她手里替郑大公子砚墨时笑嘻嘻,倒叫郑锦文奇怪:“傅九今天给你李后主的画了?”

“没有呢。在他娘手上,我想是要不到了。我另买一幅吧。但他和赵一明不是极要好?哥哥你说傅九怎么没来问我赵一明家里的事?”

“他不问,你不也替他想着?”郑大公子头也不抬。

++++++++

傅九觉得郑娘子看了私房帐本子,今天晚上至少是不会生气的。他心情放松,特意绕到了寿安伯府,刚走到巷口就看到灯火通明有人出府,又兼着寿安伯府坚持要和理国公府按旧约结亲,赵一明的亲事还是在准备着,挂起的红绸沿街就有半里地。

他眯眼看着不知是不是赵一明,正巧那府门前有王六这家将头目认得他,惊喜叫道:“公子,是傅九公子来了。”

赵一明正要去找他,一听大喜,翻身下马赶过来拍他的肩:“傅九你这小子!算你够交情。这是来找我?听说我们家的事了?”

“这事你不用担心。郑锦文精着呢。难道还会把明州船务司的帐目呈给官家?叫官家知道理国公那些家人帐房全是吃里扒外,一团子烂帐?理国公倒罢了,连累到你祖父寿安伯,宗亲里就被郑锦文得罪光了。这不替张娘娘再招一层恨?这倒罢了,我看张昭仪也不怕得罪人——”

说到这里,两位公侯子弟相对叹了一口气,赵一明给他两拳头:“看你赶走了张相公,叫咱们一城的人惹上了个女张相公。”

他苦笑不得,也觉得张昭仪这厉害顽固和张相公有得一拼,平常不敢和郑娘子这样的走狗心腹埋怨,拉着好友就一通说:“你说张文宪怎么就不像张相公?软绵绵天天叫张相公气得瞪眼。”

“这还不简单,张娘娘是张相公宠着教大的,张文宪是张相公骂着教大的。自然就是张娘娘更像相公了。你看我——我被老爷子天天骂没出息,我能像老爷子?”

他们站在府门石狮子边悄悄说事,只因他出府也是没和老爷子说。傅九失笑没好气:“你们家够宠你了。”所以赵一明就长成了和寿安伯一样的厚道人。家势败了也是笑嘻嘻:“傅九,这事你真得帮我。”

“放心。郑家不会揭出来的。平宁侯府在船务司里还有人,不正好得利?”

他别的不相信,一听平宁侯府就想起了郑娘子和卢四夫人在明州运河里撞船的凶悍,顿时就相信了:“但亏空怎么办?”

“他自会想办法。你没看过他在宰相府里写过的财赋论?”他拉了拉他,把今日在营帐里叫人找来读了几回的郑锦文的策赋从袖中取出来,交到他手中,“你祖父若是担心,拿回去给他看看就明白这人的心思了。天下出息最多的人家如赋上写言,除了榷、盐、茶、酒,其余就是海上私商了。他眼里看得上老大人家里这一点点?我的人盯着呢,许文修他们天天去郑家府上商量大事,自然就是想在外面找钱进船务司了。”

“咦?”赵一明疑惑,“许文修悄悄去郑家?”

“我也没拦着,总不能拦着他们家船务司的事。这事关系郑锦文的前程,她看得很紧。过几天再说。”

赵一明点头收起了那卷策赋,依言要回去和祖父说,到底还是公子哥儿要场面懂礼数:“你若是能说一说,就还是替我说一说,我出头摆宴请他们一回也是应该的。”

“知道了。”他笑着作别,走了两步要上马又回头拉着他低声,“对了,我记得你们家有副李后主的画?”

“你喜欢?”他一听就想了想,“我明天给你。”

“送给谁了?”他入耳就明白,赵一明不肯说他就更猜到了:“送到冯四娘子家了?罢了!你去要聘礼,不是惹她多想了?你又是耳根子软。我惹不起她。”

“她哪里是这样小气的人。”

一阵大笑过后,傅九到底不肯要冯四娘子的聘礼,不说别的,理国公那府上以往的声势哪里遇上过要聘礼赎罪的事,何必这样让人家落泊?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
关闭
手机客户端
APP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