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学士的名词了。”她掩嘴笑着,早听说过夏夫人以往是夏国舅顶撞了夏皇后也绝不肯休弃的乡下老妻,没料到极是风雅这般为女儿催促婚期不露痕迹,不会被亲爱嘲笑夏家女儿恨嫁。她嘻嘻直笑被转移了心思,探头看着:“哥哥你怎么回?岳母大人在催着你快些办亲事呢。不能过了秋天。”

“这句如何?”郑大公子翻了一叠子诗集书本,抄出来了一句回词,“何如且缓东归策,共醉橙黄橘绿时?”

“不成,秋天万一赶不及怎么办?”她否决,扳手指算,“先办了爹的亲事,再收拾几天马上就是秋祭,秋祭过了就是参选,我怎么着也要去走个过场。”

“那就这一句——桧柏芙蓉橙桂菊,也还须、收拾秋冬意?”他虚心请教。毕竟在家里替他忙着准备亲事的是二妹。

她想想赞了一句好,收拾秋冬意这句的意思可以是暗示,成亲日子不是秋天就是冬天,等秋日过去总之是会办的。绝不纳妾岳母大人尽管放心。

抹去一头汗,郑大公子恭恭敬敬把诗文折好成一个方胜,翦了窗外一枝并蒂芙蓉系上了方胜诗纸,这才叫了心腹人:“十年的荔枝酒还有没用?收拾两小坛出来送到夏府里去,呈献给老夫人。”又下上打量嫌弃教训着,“换身新衣再去,没这样邋遢的!二姑娘少算了你的月钱?”

她瞪了眼:“我替咱们家的人操办亲事,我还没得一声好呢。你倒怀疑我了!”

郑大公子大笑着打发人溜走,才回身坐在书房盘算着大事:“我不是佩服你那捞钱的主意吗?但若是按二妹你的法子,夺了许家的船厂,全放到船务司名下……”

这事想想就叫他心情好,顿时就叹:“不在这位置,就不明白。在这位置了我就恨不得也做做理国公。先前这样横蛮不讲理的办法收了船。如今我却要还一半回去,这帐上的亏空我就肉疼了!”又想起,拿起桌上的寿贴,“你真打算去?”

这说的是修国夫人的寿宴,她点头,道:“船厂这事。理国公成了出头顶罪的人。卢四夫人出的主意真是没人能拒绝,难怪她根本不在乎许文修背弃了侯府。”

“如今是我主持船条司。这算是我们家得了便宜。”他在明州办起差来只要对付平宁侯府就够了,他看了她一眼:“程飞鹏当然不是我的对手。但你姐姐早就在私商里安排了桩子,如今汪家和许家,都不能太相信……”

郑二娘子伸手在食盒子里抓了个鲜橙果子,一笑:“咱们和他们有什么好信不信的。”许家本来就是仇家。汪家还有一位汪姨娘生的程婉仪在宫里呢。她想了想,央求着要了四个夏家来的新鲜果子,亲手洗了置好。郑大公子还不愿意,嚷着:“你就拿着嫂子家来的东西,去讨好你自己的女婿——!将来你不欺负你嫂子我也不信了!”

她吐着舌,坐车去南城门外祭坛里看了一回行人庵,果然就在回城的路岔口遇到了傅九一行人。

“傅九,我要是对付许文修……”她巴巴地带了一盏子刚剥开的新鲜橙子肉。悄悄给他看。果肉在夕阳艳里分外金灿灿水灵灵。撒了雪白荔枝蜜糖,看着更是可口。

缓行的马车里,她用小银叉子递给他一块,“我抢来了自己做的。你尝尝。夏家老家里的果子本来就是贡品。如今宫里没有呢。是他们亲戚自己有园子送来的。”

“把家财都给许长宁就行。”他听了半句就明白了,笑着接过银叉子果肉,一口咬了递回给她,赞了好几声让她脸色由差转好,他才笑着,“长宁家才是长房。没的人家第一代在太上皇南逃时候出钱捐了军费,第二代又助了北伐捐了军饷。到最后还被朝廷抄了家?这也太叫人寒心。你们家也想落个这样的下场?”

“……”她叹气,沮丧握着银叉子扎了一块放自己嘴里,“那就算了。还是换个法子对付他。”

“得罪你了?”他在马背上含笑挑眉。

“……”她眨眨眼,看着他在夕阳下的身影,刀削的脸庞,含笑的眸,飞扬的披风和青点马儿的棕须,当真是翩翩佳公子。她很是开心,方才的沮丧就烟消云散,喜滋滋又扎了一块给他。

官道上都是晚归的人,行色匆匆,两家的仆人都去了前面开道。只有她的马车和他的马故落意在最后面,他低下头伸到窗边,装着说话却探进轻轻吻了她举起的手心。

她咕咕地笑,总算是悬崖勒马,没提自己这样的美人如何如何被人觊觎,比如许文修就对她不怀好意,反是笑,“我这样的人许文修哪里能得罪到我。还是我们家生意上的事。”

傅九反倒瞅了她半晌,在过城门的时候和她慢慢道:“我听说他到现在还喜欢你的。你也不和我提一声让我帮帮你?”

不会是背地里有私情吧?他以脸色暗示着,“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提?”

“……?”她哑然。果然就不能听郑锦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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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方才在书房里的时候,就和郑大公子商量着对付许文修。他一个劲地摇头叹着:“许文修精着呢——不提他巴结着承恩侯夫人和温家。单是傅九和许家长房里的长宁是好友,他要是不答应咱们就办不成。”

“怕什么,我这样和傅九说——”她走到他的椅边,嘀嘀咕咕附耳说了一番,“就说许文修对我不怀好意——”

郑大公子把头摇得货郎鼓似的,笑骂着:“你若是许婉然。这法子还管用。但你不是!你用这法子傅九就得怀疑你!”

她莫明,站直了摸摸脸,又冲着书柜上镶嵌的玻璃水晶照一照,疑惑:“他怀疑我什么?我这样美貌被人觊觎不是理所当然?我和许文修以前还差点订亲呢。他垂涎我的美貌和我陪嫁多。怎么不对了?”

“……你这样奸猾谁敢觊觎你?”他大笑着,抓了果子砸她,“傅九可不会这样上你的当!反倒要怀疑你与他还有旧情,所以才给了他胆量!否则许文修凭什么敢和他争?至少也得等他许家的婉然进宫得宠生个皇子还差不多!”

这样一想,她就开始觉得送许婉然进宫对傅九没好处,决定好好和傅九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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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完全算错了,她突然又太替傅九担心,傅九这样傻,竟然把她看成是许婉然那样天真的姑娘会被许文修哄骗了?郑锦文就绝不信。

她想,这是因为傅九太重情义太相信她的人品?她忧心仲仲地看着他,他察觉到古怪,在马背上失笑看她:“怎么了?”

她叹气,不好再提旧事,比如不要去宣州,不要跟着大皇子,还是去泉州城。那样她可以一直保护傅九。毕竟她这样精明厉害经历过被坏人欺骗感情的坚强女子,没有什么不懂的。但傅九以前喜欢碧叶时还是小孩子呢,现在保持这样天真重情义就好了。她这样有人品的人会一心一意对他的。

想到这里,她觉得碧叶什么也不是,完全不用当回事,欢喜中,她又拿定了主意早点去找徐押班把张娘娘换屋子的事情办妥,行人庵就让大皇子妃住,这才好劝大皇子呢。

大皇子去了泉州城,傅九就跟去了不是?

“在想什么呢?”

他无奈看着她,她明摆着在转心思想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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