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丫头不出声了,二娘子又觉得,真正难过的反不是傅九讨厌她,而是长公主比她强。

“做驸马,随军去北伐他万一死于战事。他爹爹是秦国公义子的旧事就一笔勾消了。长公主知道他的心思……”

“姑娘想得太多了。”

逢紫深知,傅九绝不是那种活得不耐烦一心求死的公子哥儿,

“奴婢看以往傅大人半点不想姑娘参选,全是姑娘处处设法,他拦不住。姑娘若是担心,何不去和傅大人问清?”

丫头说到这份上,自知无法再安慰她,更何况万松坊坊口已是到了。

路口四座红木叉子路障挡住杂闲人等,障口有两队天武军驻守,为了备着宫妃们驾临,路口亦是一条新铺的黄泥路,上了主路直通向临安城皇宫的南丽正门。

但路障边一座新搭黄茅草松木亭子里,坐等着是谁?不仅有一位传旨绯衣老押班,还有一位锦袍宫中女官,她刚刚从一匹胭脂马下翻身下马。姿态如夏日的柳条竟然分外矫健。

郑归音一看潘玉谨竟然亲自来了,连忙收拾心情,和逢紫互换了个眼色。

她想着,公主府女官的差事,她得相办法推托了事才行。

“既然有了吴娘子召我在身边,我还能想想招,不用进公主府。”她沉吟着。这时就不记得傅九讨厌还是不讨厌,关键还是她要抢的差使

她不能辜负傅九公子出面办的这事。逢紫连忙出主意:“姑娘,求求张娘娘出面和长公主说一说?”

“我得为娘娘再立个功,才好去开这个口——”她冥思苦想,又婉惜,“亏我为了公主府的女官差使,我还求了赵慧儿。这下我和她是两不相欠了。以后不好找她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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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赵慧儿,耳听着丽正门斋殿飘来的《满路花》大曲。

乐工奏此雅曲正是陛下从太庙回宫的信号,她微喜转身,到清风阁殿外剪下花圃里的一丛金蕊白叶秋菊七八枝,捧起回殿插瓶。

“慧硕人。”

遇上的宫人低头,她微微而笑,矜持还礼:“还未实封。不敢。”

如今她在宫中不同往日。全因陛下曾经亲自召见她。

除了祭天推恩后她会有硕人的诰命,长公主今日能在陛下离宫去太庙前陛见,求得郑娘子为女官。这全是因为她赵慧儿的脸面。

郊祭前三天,陛下受百官所请在大庆殿斋戒,禁卫绕殿森立。

进殿关门后,宫中大礼使是范宰相,殿前警跸是中书舍人,守内殿拿钥匙的国戚是陛下的亲大哥新一任大宗正秀王世子。

百官皆着大礼服与法冠,在和宁门学士院齐侯。便是张昭仪也见不到陛下。连太上皇和太后亦只能从德寿宫赐给官家素食:天花蘑菇、蜜煎山药枣糕、火烧角儿等呈入殿中。

但她赵慧儿不一样。

“这是你父亲写来的书信。交给你保存罢。”陛下素服摘冠入殿前,因为不见妃嫔却不用避开同族姐妹,特意召她说话。

内侍引她到帐幕中,陛下把她父亲赵守元的来信交给了她。

她吃了一惊。自从北国使臣到阙,人人都想刺探谍报,但她没料到如此。

“来人,赐慧内人。”

陛下并赐了三枚火烧角儿给她食用。看了她一眼后离开更衣的幄幕,转身入殿。宫中人不知北方来的密信,却谁人不知她受陛下另眼相看?

清风阁的女官房中,临窗的雕花几案上一只碎青瓷瓶,清润如玉,她纤手细细插入金蕊白叶菊后,瓶花亭亭而立,犹如她亲手为青衣美人耳畔簪花。

赵慧儿清浅而笑,坐下砚墨,铺出井纹纸,准备写一封回信给父亲赵守元。

陛下的意思她岂能不知?

她唯一没料到的,不过是赵守元真的没有死。一如傅映风一年前向她承诺般:“若是赵守元还能有三分尽忠之心,陛下必会大喜。长公主绝不能动你。至于你的县主诰命,我们母子自为你周旋。”

而郑二娘子更是再进一步,勉为其难:“你也会担心是不是?何必一定得罪长公主。你既然看中了潘玉郎和潘国公夫人这爵位——我自然帮你。只不过你不觉得吴国公府更显赫?更配得上你——?”

想着郑娘子的胃口比她还大,她持笔而笑,侧头看着方才亲手摘来的插瓶之菊,花朵枝枝皆是含羞半拢,未尝吐蕊盛开,她自语叹着:“我也累了。花要半开,醉亦需半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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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菱子格窗,女官小潘瞥到了赵慧儿临窗持笔沉吟的身影,暗暗冷笑,出外到锦胭廊上,在假山后探头作个手式,便有守廊口的班直御卫吴襄转身过来了:

“长公主怎么说?”他低语笑着

“长公主上那慧儿的当!去见了陛下!提了让那郑娘子做女官的事。”

她犹自愤愤不平,他便笑了:“那些商家女巴不得混这个体面。你难道前几回没去过?陛下登基、皇后归宁我们都见识过了——还差这几天?”

这话倒说得她心悦,只咬唇跺脚,央着他出个主意:“若是这赵慧儿立了些功劳真做了县主,恐怕长公主就犹豫了,要让玉郎娶她呢!陛下必定欢喜——秦侯府里的事就能把咱们家摘出去了。”小潘恨恨,吴襄此来不过是为了打听这事,一听他没有被秦侯府连累,和吴国公府也无关,便放心笑了:

“我下值了,咱们宫外再说话,免得叫不长眼的背后告了状,太后叫我去骂又跪半日。还不是为了你——?”

他转身要走,小潘心恼冷眼看着也不留他。他走出三步诧异她没闹没骂,到底没舍得一回头,正对着她那双不屑美眸。

他心里微动,不由笑了,转身拉着她退到无人处,伸手一揽她的腰,无所谓低声笑道:“你又闹什么脾气?和赵慧儿吃什么醋?”

“她也配?”小潘心里盘算着要他出手相助,并不恨他骂他,比起吴襄不可靠,她更忧心地是玉郎和赵慧儿这一门亲事绝不能成真,却冷笑:“我自去劝长公主不要听信她。眼下却不方便。”

“我能不知道?”

吴襄笑了,摘了腰刀往假山石柱上随手一放,低头亲了亲她,“长公主容忍赵慧儿不过是为了让官家欢喜,免得楚州卢一鹤除官去职罢了。我说长公主有多少私房在楚州?你们潘家有多少身家全压在那边了——?为了这事,就要招傅九做驸马——?公主也太小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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