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使如何评的名次?”

“内人,两位大人还在礼部看卷。”

麻老内人颔首,又诧异:“怎么在礼部,没在殿中省?”

“内人,听说傅大人要去天武衙门理公事,佟夫人便不方便提议在殿中省尚功房里看卷,龚主事说礼部也近,礼部平常看卷的班房院子现在正空着没有用,或者贡院里也空着——”

“贡院平常都锁着。还是在礼部罢。”麻老内人亦是如此说,让德寿宫小青衣再去打听消息,转身回到英雪殿上。暗暗欣慰:

傅大人和龙青青的诽闻出来了后,他总算也明白规矩了。去殿中省看什么卷,尚功局里全是女官,不应该避嫌?

再惹出什么风波来,他还能做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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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可没理会这事。他忙着批卷。

赵承平身为德寿宫使,头一个就挑了郑二娘子的卷纸。这不是进士考是没有糊名的。他看完后,想给郑家这不学无术的娘子重重打个不及格,打个下等。但赵承平又想想,这是选宫人,要紧是家世清白知根知底,她到底是亲戚非要打瞎了眼打个第三名也不是不行。

这样左右为难,他又把卷试读了一回,居然也看出了些过得去的地方,但仍是没把握。他回头想商量商量,正看到傅九半点不客气,给许婉然的答案评了个第一。

“……”这太快了吧?赵承平默然。

赵承平丢下郑归音的卷子,抽了许婉然的细看。龚主事看到丢给他的卷子,同在一屋里两位年轻主考官飞快地判卷。他慢吞吞瞧清楚卷面上郑归音的名字,叹口气,很不习惯这样随意判卷。

但也不没奈何。

总不能把选女试和进士考试相比。科举判卷是学差,是有油水的大差使。单是出题\看卷都是要把考官锁起来的,更是要糊住名字的。

这差使,办完了陛下有一笔丰厚的补贴赏赐。暗中收贿的考官更不要说。

他这二三十年,才轮到过一回判卷。

他苦笑一声,想想这是选女试不是考进士。便按照国子监每季小考考试来判卷吧。除了入学试,国子监\太学平常一年也要考几回,也没有这样严的非要糊名的规矩。他还是时不时帮着国子监平常小考看卷的。

他拿起了郑二娘子的卷纸,马上就知道为什么秀王世子不好评卷了。

这娘子写的都是啥?

龚主事无奈,迟疑着无法断然下笔评卷,同样看看傅九,再看看赵承平。秀王世子正向他笑了。龚主事这回就不敢在心里嘲笑小年轻。也怕判错了出丑,他一一读下去,细读了三回。看着她扬扬洒洒写了好几页的青藤纸,笔迹倒是俊秀,学的是宫里流行的瘦金体,第一题“妇人不预外事”的立论也大胆,算得上立意有成文,第二题,议婚。答得平常些,算是中规中矩。

但她以为她是在考进士?想要行险争个状元?

他看到她借用了王安石的

“——”也有些头痛。

第一,王学是经世致用,为国家开财路。不是说男女阴阳之道。不要乱用。

第二,如今不流行王学。

龚主事自问是个开明人物,如今一比郑娘子的激进,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保守甚至俗气了起来。就算她是为了冒头掐名次搏一搏,她难道不应该想想主考官的喜好?

他瞟瞟傅大人和秀王世子。傅大人的喜好是明摆着的,许氏女的答卷就是他的喜好。管她怎么写的都是最好的。至于秀王世子——赵承平看完了许婉然的试卷,点点头:“极稳。”

他暂时不批,重新坐下又取了一卷,左斟酌右斟酌,傅九批完了十张,他还在批第二张。

看吧,没有傅大人这样硬的靠山,秀王世子又是个稳重人,郑娘子难道不应该问问王学在朝廷、在士林里的公议?怎么就敢这样直抒心意,乱七八糟地答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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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交了卷,郑归音回家时还诧异纪鸾玉没有给她使绊子,她答题时一切皆按自己心意,无一句不是尽展才学。专注于让考官发现她爱当差,会当差,比男人当起差来更搏命更不埋怨。这一想,她分明是做了两篇极好的文章小策论,各答了八百字。

指不定张德妃娘娘看到也要赞叹两句。说她学问进益了。

然而一夜过后,她辗转反侧拂晓起身,听得窗外秋风萧索,见得窗前皎然一灯,她披着锦袄子,顶着一头乱发,呆呆在外间的书桌前坐了半晌,鸡叫三回,她到底提笔把卷子背诵默写了下来,在灯下反复推敲。

文章还是那两篇小文章,但她琢磨着越来越心惊,越来越后悔,终于没忍住拍案怒骂:“纪鸾玉这回把我害了!”

“大清早嚷什么呢——”郑锦文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抬头气着:“我中计!”

考砸了。

但这话她觉得太丢脸,不肯说出来。只不高兴隔着窗对郑锦文道:“都快中午了。怎么又是大清早?我看纪鸾玉不顺眼骂几句又怎么了?”

“夏家的四舅子来找我了。刚回去,又来了苏家兄妹俩。他们这不是太早了——?我来叫二妹去外面和苏嫡女说说话,她好歹也和探花订了亲。”

他没理会她,倒在廊上和丫头们说了几句,她在屋里一听,原来苏幕天大公子和苏幕白来了,看看桌上考砸的宫卷,她连忙就团起来扭头丢到了床帐后,免得被郑锦文看到。

这样掩耳盗铃并不能让她的心情变好,她一边在心里骂纪鸾玉监考时故意在她面前走来走去,还笑得很大声。所以她才写错了宫卷。

倒霉透了。

她懒洋洋把扶桌起身,双层窗外的阳光透过,落在了漆木桌面上。条条的暗金色阴影一如她的心情,黯淡却还是明亮。毕竟是快中午了,阳光正在宅子头顶呢。她低头扣着银扣扭,扣子盘是把团绿海棠团花,和衣裳一样的颜色和花色。也和桌上深秋绿叶的盆花一样欣欣向荣。

她穿好,打着哈吹就出来了。一脚踏出去突然想到这样太邋遢要被骂。

果然,他斗然见她披着一头乌丝没梳理的,睁着黑眼圈的女鬼模样,不禁就变脸,这回居然没骂,瞅着她只长叹一声:“这是怎么了?考砸了?昨天回来,不是还说写了一笔好文章,前三名是一定的了。这又是什么脸色?多亏我还没有去张文宪跟前替你吹——”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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