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几步就走回门前,喜滋滋地说:“娘娘,是上阳殿的人送来皇上的朝服冠冕,请皇上明日一早从玉明宫去上朝。”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梁若君站在门里,曼妙的身上仅松散地挂了一席亮缎绸衣,月华洒落,反射出旖旎光芒。她紧张地问:“上阳殿?”

海珠却一副公主你何必紧张,早些晚些都要捅破这层纸的神态,眼睛眨了又眨,像在暗示她家公主什么,说道:“娘娘,上阳殿的人已经走了,奴婢拦也拦不住的。”

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梁若君忙回身去了,海珠顺势把门关上,见周怀在身后,笑悠悠道:“公公,今夜您也能睡个整觉,您这边请,奴婢给您拿新充的茶叶枕。”

屋子里,隐约能听见海珠的声音,梁若君担心皇帝察觉她的嚣张,好在很快就静了,而她进来告诉皇帝外面的事,便见项晔一脸惊愕。

皇帝是真的惊讶,珉儿并没有与他说定要这么做,但是他们又说好的,各自做各自的,能不能顺理成章地展开,就凭默契了。

梁若君是聪明人,会察言观色,皇帝此刻发呆的样子一点都不做作,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算计着该如何回过头去安抚皇后,怪叫人难过的。不知从几时起,她开始在意皇后的存在,比仅仅是她高傲霸道的存在于中宫,而是她存在于皇帝的心。

梁若君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件事,她还不知皇帝对自己情深情浅,可她好像先爱上了。

十八年来,纵然双亲就在身边,纵然上有祖辈,也轮不到她受半分宠爱,兄弟姐妹隔着肚皮就隔着心,难有亲近。唯一一个亲哥哥,矜矜业业读书习武,连她这个妹妹都成了前程的垫脚石,而她这位不受宠爱的公主,也不会有贵族千金来攀附交好,亲情友情梁若君从未体会过,她努力念书学琴作画跳舞,把女子该有的好都学来,以为自己越来越好,境遇就会改变。

空等了十八年,父亲和母亲,还有亲哥哥,毫不留情地把她送走了。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这几日夜夜来相伴,虽然偷偷摸摸虽然叫人憋着委屈,可他温柔体贴,安抚着自己心里每一寸伤痕。皇帝的宠爱,没有给他什么金银玉器,相反白天若是吃得好吃的点心,会记得夜里带一些来,喝了好的茶,也会把茶叶送来,但凡皇帝觉得好的东西才会送到自己身边,好像是这样,两人就能时时刻刻在一起。

梁若君的魂和心,全叫这个人勾去了。

她甚至想,这样安逸地躲在皇帝怀里,不去想什么哥哥的宏图大业,用青春来做一个宠妃,哪怕将来被遗忘,也能在玉明宫里回忆往昔,眼下的每一分光阴都是甜蜜的。

“皇后知道了,呵……”项晔回过神来,继续把戏演下去。

梁若君低着脑袋,紧张地说:“到底还是叫皇后娘娘发现了,只怕娘娘早就发现,等着皇上回心转意,可是皇上反而越来越殷勤,娘娘这才……”

项晔却往后一倒,霸气地躺了下去,朝梁若君招手:“既然皇后乐意这么做,朕也只能遂她的愿了,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跟着害怕,你是堂堂的贵妃,朕难道不能来见你?皇后闹些小脾气,朕依着她哄着她,可她若非要撕破脸皮让朕和你都难堪,朕不会纵容她的。若君,来,朕的腿松快多了,你再替朕捏一捏。”

“可是皇上,明日太后若问臣妾,臣妾该怎么答?”

“你自己看着办,难道一辈子叫人欺负?太后即便问你,也不是问罪,不过好奇关心。”项晔拍拍自己的腿,笑意浓浓,“快来。”

梁若君见皇帝这般护着自己,心里高兴极了,只是不敢轻易露在脸上,又重新爬回床上,为皇帝捶着腿,项晔回到方才的话题,问她上一回骑马是几时,见她绞尽脑汁想不起来了,皇帝笑:“那可不敢让你独自骑马,摔了可怎么好,回头去狩猎时,朕带着你。”

“多谢皇上。”柔柔的一声,字字浸着甜蜜,梁若君本想勾引皇帝恋上她,没想到却跳进了她自己挖的坑里。

然而冷不丁的,项晔仿佛故意要刺激梁若君想起故国的负担来,故意说:“你是梁国的公主,背后是整个国家,纵然屈居贵妃一位,皇后也不能对你怎么样。她若真的欺你,你可不要只会挨打,朕总有管不着的时候,知道了吗?”

梁若君的心一沉,她想到,若是自己贪图安逸,从此抛弃了母亲和哥哥,也就意味着彼此了断情分。哥哥要自己的扶持,是锦上添花,是为了多一份助力,而凭他自己的本事,也可能会成就大业。

父亲已经年迈,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倘若哥哥真的做了皇帝,而自己却早早就抛弃他们,那母亲一定会报复她。那时候,背后可就没有什么大国了,指不定亲娘还会把手伸到这里来,掐着她的脖子。

“你怎么了?朕说的话吓着你了?”看着梁若君脸上的阴晴变化,项晔心里有数,坐起来搂过娇弱的人,说道,“你怕什么,怕皇后吗?傻子,朕不过是一说,皇后她也是有分寸的。可真若发生什么事,朕一定护着你,别怕。”

梁若君颤颤地呢喃了几声,想说的话终究没说出口,她心里压了太多的事,根本无法纯粹地享受皇帝的爱意,最可怕的是,当她先爱上了这个男人后,就再也难用恶意来揣测他的言行。哪怕明知是毒药,也会甘之如饴。

“皇上,明晚……”梁若君问。

“哎,朕终究要和皇后好好谈谈的,你等一等。”项晔道,“既然捅破了这层纸,朕往后不会再半夜来,朕会大大方方地来,但在此之前,朕要把话和皇后说清楚,两年来情意深厚,朕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

在梁若君的认知里,皇帝就是这样的,他的父亲喜新厌旧,偶尔会恋恋旧情,唯有中宫皇后,明知跋扈暴虐也不怎么管,仿佛正室象征着脸面,只要面子上光鲜亮丽,里头怎么乱怎么烂都不要紧。项晔说的话做的事,完全符合一个帝王的形象,在梁若君看来,再正常不过。

项晔躺下了,看似闭目养神预备睡去,可他却在盘算着,如何应对圆房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碰梁若君,这一关到底该怎么过?珉儿对她说,非要结合在一起才算碰过了吗?摸过她的手,见过她的春光,而那梁若君更是在照顾病人是摸遍了皇帝的全身,他们之间其实根本不需要用结合来打破碰或不碰的坚持,珉儿希望皇帝能放开手去做。

项晔知道,不论是珉儿体贴还是大度,她的内心一定是不希望的,哪怕仅有那么一丝的厌恶,他也想为珉儿收住那一丝一缕的心愿。而他要个女人多容易,为什么非要是梁若君。

香喷喷的人躺了下来,梁若君很自然地抱住了项晔的胳膊,项晔翻身搂住,一切行云流水毫不做作,慵懒地说:“你在身边,朕就能睡得踏实了。”那之后,便什么话也不说,很快就有稳稳的鼾声响起。

待得天明,皇帝神清气爽地去早朝,但他前脚才走出后宫,下一刻三宫六院就炸开了,昨夜清雅带了十几个人点着灯笼赫赫扬扬地从上阳殿一路到玉明宫,明摆着就是要告诉所有人,皇帝在做什么,贵妃在做什么,妃嫔们一清早得了消息,早膳也顾不得吃,三五地聚在一起,就等着看皇后怎么收拾贵妃。

沉闷枯燥,见不到头的宫廷生活,这样扭曲的事,竟成了人生一大乐子。

梁若君穿戴齐整后,去长寿宫向太后请安,一路上不论妃嫔还是宫女太监,都拿奇异的眼神看着她,海珠是藏不住脾气的,可出门前梁若君就警告她,不论如何都不许与人争执,让人看两眼又不会少一块肉。

到了长寿宫,太后见到她,尴尬地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可她到底是婆婆,不能不管这事儿,唯有道:“来日方长,你和皇上也该多考量考量,你们大大方方的也罢了,非要这样子做,你们倒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可皇后脸上,怎么挂得住。”

此刻上阳殿里,珉儿吃下了最后一副帮助排清恶露的汤药,松了口气道:“总算不用再吃药了,天底下那么多好吃的东西,我怎么睁眼闭眼都在喝药。”

清雅道:“奴婢也省心了,不然每次拿药来,想着您要皱眉头,心里都沉重。”她顿了顿道,“娘娘,外头都传疯了。”

珉儿不以为意:“必然的事。”

清雅说:“其实想起昨晚的事,奴婢心里很不踏实。”

珉儿这才温柔了几分,拉着清雅的手说:“逼着你这个老实人去演戏了。”

清雅的目光晃了晃,摇头道:“奴婢不是演戏,奴婢是真的生气,毕竟皇上夜夜都去,真真假假的……奴婢分不清,好担心皇上真的被勾引了。”

珉儿噗嗤一笑:“真那样的话,我也会把你家皇上抢回来的,他是我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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