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项琴来到晋国,忽格纳的脑袋就一直紧绷着,这个小丫头总有本事能刺激他的神经,他这些日子喜欢在夜里折腾年小的宫女,就是幻想着有一天把项琴骑在身下,折腾得她哭天抢地,好好揉搓她这刁钻桀骜的身子骨。

这会儿皇帝风风火火闯来,从后门直接穿过大殿闯到前门,生生堵在门外,不愿让一个女人闯入庄严肃穆的殿堂,而眼中所见的项琴,已是整装待发,像是辞别了自己,立刻就要往边境去。

忽格纳满心以为,她是去搬救兵来给自己撑腰,谁知项琴却道:“皇上,王爷中毒的事,很快就会传去边境传到大齐,我的父皇和大齐的将军,会不分青红皂白地闯来。之前为了我的侍女被羞辱,为了我在二王爷门前跪到晕厥,他们已经蠢蠢欲动,现下除了我,没有人能挡住他们,皇上,我不能让王爷背负这个罪责,为了晋国边境的百姓,皇上,我现在就要走了。”

忽格纳听得懂汉语,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明白项琴的意思,她不是去搬救兵,她是去劝退大军?什么意思?

看着娇小的身躯透出威风凛凛的架势,越走越远,忽格纳猛然醒过神:“把她给我拦下,给我拦下。”

琴儿被拦回来,忽格纳本是横眉竖目,可不得不耐下心说:“眼下蒙格生死不明,你该守在他身边,实在要去,也该让我为你安排车马护卫,这么就闯出去了,出了事,我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你先回王府去,待明日朕下了旨意,再做决定。”

“可是皇上……”

“别说了,这是皇命,你父亲没教过你吗?”忽格纳满腹怒气,不愿再搭理项琴,命令宫人一定要把她送回王府,便气哼哼地走开了。

琴儿脸上满面的倔强,心里实则笑得不行,开开心心地被“押”回去了。

苦的是蒙格,为了能在皇帝的人面前假戏真做,他服食了会致人腹泻的巴豆,好好的青壮被折磨得虚软无力。宫里的御医见他这么惨,也都信了,纷纷回去禀告皇帝,说七王爷的确是中了毒,只因毒量较少,捡回一条命。

琴儿心疼蒙格,一直守在他身边,蒙格却尴尬得不行,他一直在拉肚子,嫌自己脏,终于忍不住说:“你别守着我,怕你嫌我,都不敢去如厕,你要憋死我吗?”

琴儿说:“我早就把你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了,难道你拉个肚子,就长不一样了?”

蒙格哭笑不得,央求道:“我知道你不嫌我,可我……”

话未完,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丢下琴儿匆匆跑开,琴儿当然也不会跟着去,等他被人搀扶回来,身上反而爽利了几分,面色也红润了些。

“怎么瞧着,反而精神了?”琴儿盯着她看,蒙格轻轻拍她脑袋,嗔怪道,“还幸灾乐祸的?”

“太医说,熬过今晚就好了,你再忍一忍。”项琴嘿嘿笑着,在他耳畔说,“我不嫌你,你别不自在,这有什么,我们既是夫妻,还分什么彼此?”

蒙格嗔笑:“少说些话,叫我睡片刻才是。”

这时太医来了,琴儿问他们王爷几时能止泻,太医却说,他们是根据王爷的脉象下的药。晋国虽是温暖之境,偏是这温暖之地,人们一味怯热,极易积攒寒湿在体内,王爷虽是青壮年少,也不能幸免,他们下巴豆,可泻寒积通关窍,王爷经过这一折腾,体内寒湿排进,反而有益康健。

琴儿听得头头是道,屏退太医后,在蒙格耳边轻语,毫无力气的人听来直恨得牙痒痒,轻轻捏她的脸颊:“你啊你,父皇母后,还有皇姐,可知道你这样精灵古怪。”

项琴伏在他胳膊上,笑道:“母后在父皇面前,与旁人眼里所见的皇后全然不同,这是丈夫才有的权利,是丈夫才能见到的光景。”

蒙格嗔道:“既然如此,你怎么知道母后只能被父皇看见的光景是什么样?”

琴儿脸蛋涨得通红:“你问怎么多做什么,小心我叫姐姐来教训你。”

孩提时胡闹的事,偷偷摸摸的事,总是有的,蒙格能猜到一些。可他小时候,保命都来不及,回忆童年只有苦涩压抑和恐惧,现在想来,或许是老天提前把苦难都给他磨炼干净,才让他娶到琴儿,才能陪着她顺顺当当地幸福下去。

岳母说,从今往后他的人生,只剩下让她的女儿幸福,蒙格似乎明白了一些。

琴儿道:“明天之后,你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养身体,我要去边境,我猜你皇兄不会让我去,可我去定了。哪怕是做做样子,就算半道上被截回来,我也要让百姓们知道,我既然嫁来了晋国,是把心放在这里了。”

“路途遥远,你会很辛苦。”蒙格道,“路上千万小心。”

项琴摸摸他的额头:“你才该小心,谁知道下一次,你会不会真的吃了毒药,进宫去待人接物都要仔细,他们不敢杀我,却能杀你。”

这样的话,蒙格听琴儿说过好几遍了,他不想再听,他舍不得琴儿担心和恐惧,他很明白,只有早日除掉皇兄,早日让她成为晋国最伟大的皇后,他才会再也听不见这句话。

“你去边境,我去宫里,联络皇嫂。”蒙格说,“皇嫂本性不坏,也曾善待我,这颗棋子,我们要牢牢捏在手中。”

琴儿温柔地笑着:“我们兵分两路,不过,你要记得来接我。虽然我不想让百姓认为你惧内我彪悍桀骜,可我还是想让他们知道,七王爷夫妻恩爱。”

说完这些,便让蒙格好生休息,琴儿则屏退闲杂之人,来到妙光的屋子。妙光正守着妹妹看她吃点心,忽见有人闯进来,小姑娘哆嗦着躲到姐姐背后,叫人看着很心疼。

妙光忙说:“不怕,公主可好了,快向公主行礼。”

“不必了。”琴儿蹲下来,笑盈盈问:“你也会说汉语,你叫妙灵?”

“妙灵,向公主行礼,多谢公主把你救出来。”妙光到底是姐姐,哄着妹妹向公主行了大礼。

琴儿也不拦着,礼毕后却和她们一起盘腿坐在地上,指了指矮几上的点心,问妙灵:“可以给我吃一块吗?”

妙灵颤颤地点头,双手将盘子递过来,琴儿信手拿了一块,笑道:“你们姐妹长得真像,都这么漂亮。”

她吃了点心,便道:“我来,是让你们道别的,明天我要出发去边境见我大齐的将士,我要把妙灵带上,让我的人把她送去大齐。”

妙光一惊,妙灵也听得懂这话什么意思,哭着用生硬的汉语说:“不要把我和姐姐分开。”

妙光亦是舍不得:“公主,一定要把妹妹送去这么远的地方?”

琴儿道:“妹妹还这么小,她该继续念书学道理,留在晋国我不放心,放在梁国也不踏实,只有送去大齐才好。我们这儿的事,也不知多久能达成,或许你们只分开一年半载,又或许是年无定数。年的话,把妹妹一个人留在晋国,你踏实吗?”

“姐姐,我不去。”可怜的小姑娘,抱着姐姐恳求着,琴儿拉过她的手道,“在那里不会有人打你骂你,他们会叫你读书写字,妙灵,你在这边,姐姐要照顾你,还要想法儿救爹娘,她会分身无暇。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姐姐就能一心把爹娘救出来,再加上你们的大哥,很快就能一家团聚了。”

小姑娘怔怔地望着琴儿,妙光已经被说服了,生怕妹妹一下子听不懂这么多汉语,又给她讲了一遍,妙灵抽抽搭搭地哭着,到底点头答应了。

琴儿道:“你们好好再呆一夜,明天我就要把她带走了。”

妙光含泪道:“多谢公主,公主,我就把妹妹交给您了。”

琴儿嗔笑道:“叫你改口韩娘娘,怎么就这么难?不只是你,他们也都是,真叫人着急。”一面问温柔地对妙灵说,“明儿见,好好和姐姐道别吧。”

且说忽格纳纠结了一整夜,与大臣商议,又与黎妃商议,他满心不想让项琴去边境,可大臣们忌惮大齐的霸道,担心天定帝为了女儿怒发冲冠。既然大齐公主愿意去劝退驻军,对晋国有益而无害,倘若能直接再让他们退出梁国,那就是更大的好事。

没有人反对,忽格纳也不好一意孤行,而且黎妃对他说:“就算皇上反对,她可定也会跑出去,到时候闹得太难看,百姓们会觉得,是您拦着公主不让她去劝退军队,不把百姓的安危放在眼里。”

仿佛项琴就是算计到这些,忽格纳气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第二天下了旨意,拨了一百人的队伍,护送项琴去边境,自然项琴身边有的是人,根本不在乎皇帝这点好意。

那一日传遍都城上下,大齐公主为了防止大齐铁蹄踏入晋国,不畏酷暑,要去边境劝退。即便男人们认为女人家不该这么抛头露面,公主的心意还是让他们高兴的,而女人们又一次为这位公主的言行所震惊,并不是人人生来为奴,总会有什么,在她们的心里觉醒。

数日后,项琴顺利抵达边境,沈云带兵前来迎接,琴儿一见面就笑道:“云哥哥,你再不回去,姐姐可要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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