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摸着不放心,又把自己的额头递上去,果然沈云的额头烫得厉害,可是两人脸贴着脸,元元的双颊也迅速滚烫起来,白皙的肌肤一路红到耳根红到脖子底下,好看极了。

“我没事,很快就好了。”沈云说,“你若是记挂我,我反而愧疚了。”

“傻子,我要是不记挂你,你心里不难受?”

“难受,从前见你照顾秋景宣,我也羡慕得紧,可想着我没病没灾的,羡慕那些做什么。”沈云道,“我也不好有病有灾,我不要你为我担心。”

元元轻轻推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说:“这下打嘴了吧,老老实实吃药,老老实实躺着,父皇跟前的事儿,又不是光你一人做得,父皇有好多好多大臣,可我只有你一个。”

沈云心里喜欢,却问:“方才我提秋景宣,你不恼?”

元元笑:“我记着呢,等你好了再算账。你闭上眼睛睡,我就坐在边上陪你。”

“我要是睡着了,你就回去吧,陪着我怪闷的,晴儿也不在家。”沈云拍拍她的手背,“你累着,我就该心疼了。”

“怎么这么多话呢,真叫人操心。”元元把他的胳膊塞进被子里,命令道,“再不闭眼睛,我可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了。”

沈云赶紧闭上双眼,没多久额头上被盖了冰凉的帕子,再过会儿,凉凉软软的手从边上伸进被子里,十指交缠,分也分不开。

不知自己几时睡着的,这一觉实在是沉,清醒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自然睁开眼看见熟悉的一切,就明白自己在家。他这病,的确是累出来的,终年东奔西走,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身上的差事,这几年来最快活自在的,就是和元元走这一趟晋国了,又或许是因为,她在身边。

这会儿,元元靠在床头,吃力地这么坐着就睡着了,身子微微摇晃,沈云本想静静看会儿,可她脑袋突然往下一冲,咚的一声整个人摔倒地上去。

沈云大惊,忙坐起来,梦里被吓醒的家伙,又撞得眼冒金星,哇的一下就哭了。

恰逢云裳访客归来,进院门就听见哭声,一般丫鬟婆子是不敢随便哭闹的,进门听说元元还没走,便知道是这孩子哭了,慌地以为是儿子欺负了人,赶紧闯了进来。

可一脚踏进门,刚要转过屏风,却见俩孩子坐在地上,云儿穿着寝衣,元元还是刚来的模样,儿子的手正揉着元元的脑袋,好声好气地哄:“没破皮,就肿了个包,没事的。”

“疼。”元元抽噎了一声。

“一会儿就不疼了。”沈云摸了摸,竟凑上去亲了一口,问,“还疼吗?”

云裳惊得张大嘴巴,蹑手蹑脚地退出来,心肝儿在胸口砰砰直跳,她这个年纪了,竟然因为儿子疼人而脸红,嘴里念念着:“真是比他老子强多了。”

她一路往外走,张张扬扬地吩咐下人:“轿子别收了,我立刻要进宫,告诉小姐,就说我说的,别去打扰她哥哥,等我回家。”

宫里头,珉儿正在查看尚服局送来皇帝过冬穿的袍子,之间云裳赶着暮色喜滋滋地跑来,她嗔道:“这会儿功夫怎么来了,说起来,元元那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她那样咋咋呼呼的,叫云儿怎么养病。”

云裳却拉着珉儿到边上,附耳低语,眉开眼笑,珉儿听了道:“也是云儿有法子,哄得住她。”

“娘娘,挑个黄道吉日,您把儿媳妇赏给我吧。”云裳恳求道,“我也知道,要等琴儿来主婚,可她真正做了晋国皇后,哪能随随便便开自己的国家呢。”

“他们是有主意的孩子,让他们自己决定吧。”珉儿笑道,“可不是我舍不得把女儿给你,你家皇上现下脾气怪得很,前几天还跟我发脾气,说怎么就把女儿嫁去那么远,元元一定要留在身边,哪儿都不能去。”

云裳道:“皇上这是怎么了。”

珉儿笑道:“等沈晴到了年纪,怕是你家沈哲也一样。”

但见清雅面色凝重地从门前进来,与二位道:“刚刚传来的消息,淑贵妃娘娘病重。”

云裳问:“二殿下不是刚刚去看过她?没见说……”

清雅应道:“是刚刚传来的消息,与二殿下的脚程迟了一个白昼,该是殿下走后发病的。”

云裳回眸看皇后:“这断断续续说病重,也折腾好几回了,您亲自去过,我也去过,怕是不折腾到皇上去,她不会死心。您这儿拦着,那里真走了,倒有些于心不忍,可让皇上去了,人家又好了,算什么呢。敢情她一说病,皇上就要撂下国事去探望她?”

珉儿冷冷道:“我本就没打算让皇上去看的。”她看着云裳,“你自己去不去,我不拦着也不托付,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云裳叹息,起身道:“娘娘,那我还是去看一眼,终究是姐妹一场,没有她当初把我弄来京城,也没有我今日。”

“去吧。”珉儿道,“顺道与元元讲,她还没嫁呢,已然及笄的姑娘,入夜了再晚也要回宫。”

云裳领命,本是兴冲冲来,这会儿却心忡忡地会去,打发人送元元回宫,见了沈哲由丈夫做了安排,隔天天一亮,就离京了。

两天后,封地那边的消息不乐观,才回来不久的项沣不得不再次快马加鞭赶去母亲身边。

至于皇帝,这几日忙忙碌碌,总在清明待着,夜里归来涵元殿,道一声倦了便睡,珉儿知道他心思,倘若他开口,自己岂有不应的道理,更何况他是君。

但是项晔偏偏不开口,珉儿心中笃然,她绝不主动提。

帝后之间的气氛隐隐约约的微,就连项元也察觉到,她不敢对母后或父皇多嘴,这些话只能对沈云说。

这几日,沈云一大早要等元元来了,才一起和她进早膳,之后一整天待在一起,也不觉得腻,两人不知怎么,竟能有说不完的话,从朝廷大事,说道皇族里的家事,自然淑贵妃是这阵子,宫里宫外的话题。

“要是淑贵妃娘娘就这么殁了,你说母后会后悔吗,父皇会怪她吗?”

“不知道,我倒是觉得,这些事,伯父伯母彼此之间明白就足够了,犯不着给旁人交代。”沈云劝道,“你不要烦心,他们还有什么没经历过。”

转眼该是沈云吃药的时辰,元元亲自去小厨房盯着,带着丫鬟端药来,就见府里的嬷嬷匆匆跑来,见了她就说:“大公主,您先回宫去吧,淑贵妃娘娘殁了,消息哥哥传来,王爷要去封地为贵妃娘娘办身后事,让大公子过去说话。”

元元呆呆地看着她,那嬷嬷也顾不得公主,进门去禀告沈云,沈云穿戴整齐往父亲屋里来,说是也要跟着去,沈哲却道:“你只管安心养身体,这是皇上的旨意,淑贵妃的丧事直接从行宫发,京城里仅仅在安乐宫祭奠,没什么事要你操心的,你安心在家呆着。”

“是。”

沈哲道:“我接了你母亲就回来。”又问,“元元在家里?”

便见项元从门外进来,朝沈哲福了福,沈哲好生道:“回宫去吧,万一,我说万一你父皇母后发生争执,你别担心别插嘴,劝着你皇祖母也别管,让他们去就是了。”

元元连连点头,怔怔地又问:“皇叔,淑贵妃娘娘真的殁了?”

沈哲叹道:“已经是昨晚的事了,没想到这一次,是真的。”

如此,沈哲连夜离京,赶去封地操办淑贵妃的丧事,待他离去后,元元才回宫。宫里和她出门时没什么两样,只是往安乐宫去的方向,往来的宫女太监多了些。

回到涵元殿,殿中一如既往的安宁,只见洹儿蹒跚着从大殿的门槛后爬出来,抬眼瞧见姐姐,立刻撒娇着跑来,可人小脚力不足,一下摔个大马趴。

元元飞奔来抱起弟弟,小家伙瘪着嘴随时要哭,元元亲了两口说:“不疼不疼,姐姐亲亲就不疼了。”

洹儿努力忍了又忍,还是哭了。他一哭,乳母嬷嬷宫女太监蜂拥而来,将小祖宗团团围住,元元倒是被挤开了,却见清雅走来,挽过她说:“娘娘在殿里了,正没人说说话。”

元元忙问:“母后什么反应?”

清雅摇头道:“奴婢也说不上来。”

“父皇呢?”

“皇上正在安乐宫。”

“那……我去看看父皇。”元元却往反方向跑,去找她父亲了。

清雅不得不来告诉皇后,珉儿听了,淡淡一笑,将放下,命宫女捧清水净手,吩咐清雅:“这是我为淑贵妃写的悼文,你拿去安乐宫请皇上过目。”

安乐宫里,元元跑来,空置许久的殿,已被布置成了灵堂,只有这里的宫女太监是穿着素服。她径直进入正殿,殿内停了棺,棺内是衣冠,只是淑贵妃的东西宫里早就没了,据说是放了一套贵妃服制的礼服。

皇帝负手站在棺木旁,元元走上前轻唤:“父皇。”

项晔回眸,淡淡一笑:“来了,去给淑贵妃上柱香吧。”

“是。”元元规规矩矩地照着做,在灵台前行大礼,起身后就被父亲揽在怀里,她小声地问,“父皇,你会生母后的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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