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野和裴钰抱着人，裴风在前面开路，顺着不夜华城城外没走一会儿，便发现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岩洞。
“妖气在这断了。”裴风看着法盘，神情严肃。
裴钰看了一眼，那洞里不知藏了什么玄机，很显然是在引他们上钩。
他提高警戒，对裴风道：“进去吧，用驭火符。”
即将进入洞口时，裴钰查看了一下慕野的脸色。
难以置信。
这次桑宴宁丢了，他能镇定如此。
要知道，这妖怪拙劣营造的鸿门宴，慕野不可能看不出来。
慕野的内心其实并没有裴钰想象中的平静。
若不是桑宴宁额前有纪灵淮的神息附体，让他心里有了底，他定不会等着裴钰一起行动。
此时此刻，桑宴宁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柔软的发垂在颈侧，腕骨无力地搭在腹部，如同断了线的木偶。
他很喜欢她现在完全依赖着他的姿态。
这份感觉过于陌生，以至于他第一次接触，兴奋的心都在颤抖。
桑宴宁失踪，那心爱之物被偷肆的愤怒和不甘，分明是对他病态占有欲的凌迟，可他现在却享受非常。
从未有人能如此牵起他冷若死潭般的心绪。在过去百无聊赖，麻木不堪的十几年里，这点改变对于他来说，宛若新生。
这意味着在这世上，他的心，终于有了沉落点。
三人在那昏暗的甬道走了一刻钟。
一路上，裴风在前面清路，遇到的大多都是些低阶或者正在休眠的妖怪。
虽然觉得这样有点不厚道，但为了尽快辨出魅妖的气息，裴风还是用堕妖符将他们全部除尽。
就这么耗了一段时间，裴风抓到一只不能用符咒驱除的妖怪。
“阿兄，慕公子。”他把妖怪用捆妖索捆起来，拿给他们看。
裴钰低眉，那妖怪的身体如同流水一般滑腻，甚至还有下垂的趋势，被裴风擒在手里，捏成了奇怪的形状。
慕野眸光微动，一只手托住桑宴宁的臀，另一只手抽出佩剑将那妖怪的尸首分离，又将他的胸口剖开，剜出一枚丹药。
全程不过瞬息之间，出手果断而又决绝。
裴钰忍不住蹙眉，可怜那妖怪死状惨烈的同时，又感慨慕野的好眼力。
裴风将那丹药拿出来，凑到裴钰面前，旁边的桑言溪脸上突然有了血色。
裴风猛地将手一缩，桑言溪的脸又回到了死气沉沉的青灰。
裴钰认出这是什么：“回魂丹。”
他问裴风：“那妖怪体内只有一颗？”
裴风将那尸体检查了一遍。
“对。”
“附近没有类似的妖怪了？”
裴风看了一眼法盘：“没有了。”
“……”
“……”
“……”
三个男人都陷入了沉默。
人的魂魄离体，若长时间不能回魂，生气被剥夺，便不能再被原来的身体容纳，最终只能四处游离，成为孤魂野鬼的食物。
而现在，桑言溪和桑宴宁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青灰色，这是死气蔓延的征兆，桑言溪的要严重一些。
裴钰拧着眉，抱着爱人的手忍不住颤抖，他额前沁出了汗，嘴唇被咬的发白。
过了半晌，他声音沉重，气息也不稳：“既然是慕公子发现的，那就应当由慕公子来处置。”
裴风怔住，只觉得自己的兄长说完这句话，身体害怕得快要虚脱。
他是第一次见阿兄如此模样。
慕野看着那金色的丹药，并没有立刻去接，那上面附着些微妖气，他眉眼淡了下来，回到一如往常的疏离冷漠。
桑宴宁就隔着那幻境的结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被迫看着他们决定。
她转过头，不想再看。
她心中越来越没底。
若慕野真想保全自己，那金丹绝不可能落入裴风手中，裴钰更没有机会去犹豫不决、难以割舍。
答案只有一个。
他在选择。
而现在的沉默就是答案。
这种场面，即使桑宴宁活的再清醒，那些道理悟的再透彻，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涩。
“给桑姑娘罢。”
良久过后，他终于开口了。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突然落地，桑宴宁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这也代表着，她再一次被人弃入深渊。
哈哈，他宁愿让自己受到影响，也不想让桑言溪去冒险。
不愧是白月光，她这颗后起的朱砂痣，竟敢大胆奢望。
727:【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系统自动开启防御机制！】
魅妖飘了过来，这种结果在他眼里并不新鲜，可他就爱看人难堪狼狈的模样。
他勾了勾手指，桑宴宁的肉体回来，桑言溪的魂魄出去。
对于这种看人痛苦的游戏，只要能让他看到想要的结果，他一向很公平守信。
幻境外面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魅妖关闭了结界，将人带去了其他地方。
山洞里，裴钰听到慕野的话语，面露震惊。
他对这样的取舍结果难以置信。
“慕公子，你……”
谁料慕野敛眸，“那丹药上的妖气，桑宴宁承受不住，就算她的魂回来了，这点妖气对她来说，也足够致命。”
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能救一个是一个，桑言溪曾经修炼有成，虽然如今体弱病重，但底子还是有的。
等桑言溪醒来之后，说不定能有办法先稳住桑宴宁的神识。
若实在不行，用那个方法，也不是不可以。虽然代价够大，但配她，他也心甘情愿。
总之，桑宴宁必须活着。
“用药吧，她的情况比桑宴宁的恶劣许多。”
裴钰闻言，立马取出水瓶。
而裴风却在兄长给人喂药的时刻，打断了他。
他抓住兄长的手，头却转向了慕野。
“慕公子说的话，可是真的？这个药，宴宁真的不能吃？”
裴钰看着裴风隐忍不发的模样，抿唇不语。
爱是自私的，每个人都希望得到独一无二的偏爱。而裴风在生与死的权衡之间，难得与兄长对峙，选择了寸步不让。
他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去，若真要他来选，他宁愿今日中毒的是他。
慕野看着他，像是在自证：“我比任何人都想让她活。”
“……”
即使心有不甘，裴风却不敢让桑宴宁去冒这个险。
最终，桑言溪吃下了解药。
与此同时，慕野怀中的重量一轻，桑宴宁的身体，化作袅袅轻烟。
她消失了。
“宴宁？！”
裴风和裴钰同时惊呼，接着，桑言溪身体回暖，气色恢复，她伸直身体，猛地呛了一口气。
“咳，咳咳！”
裴钰的表情由慌张转为一瞬的欣喜：“言溪，言溪你醒了？”
桑言溪的声音很哑，神色惊魂未定：“裴钰……我这是……怎么了？”
那欣喜的情绪转瞬即逝，裴钰蓦地回头，裴风和慕野都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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