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伦纳德,威廉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此时的他心里不仅没有产生多少惊讶和杀意,甚至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按照威廉对伦纳德的了解,这个家伙会来这里,多半是准备提出某项交易。

而眼下这种必死的情形里,绝大多数的条件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唯一还能被当做条件的,就只有解决矮人巫妖的【死灭殉爆】了。

这该死的混蛋!还是上辈子那幅狗样子。

知道有了“生路”的威廉,心中的恼意却不停地涌上来,很想豁出去直接锤爆伦纳德的狗头。

这家伙永远都不懂得什么叫合作,对防备心极重的伦纳德来说,只有那种已经失去所有选择,只剩一条生路的人,才能得到他极为短暂的“信任”。

而现在已经别无选择的自己,就已经该死地得到了这种“荣幸”!

果不其然,在威廉恼火的目光中,伦纳德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笑嘻嘻地开口提议道:

“没什么话想和我聊吗?那就直接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威廉摊开了右手,掌心处赫然躺着一捧细碎的玉石裂片。

“只要我修好这枚‘王后’,作为燃料的灵魂和死气被抽干,【死灭殉爆】也就会自然而然地消失,这座地宫里的所有人就都能活下去。

而作为代价,我要你右手里攥着的那东西,嗯……倒也不是想要那东西,我是要那东西更里面的某样‘东西’……这么说虽然有点拗口了,但我相信你应该能明白的吧?”

懂,不要幸运硬币,只要命运女神的残片。

威廉冷淡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微微攥了攥右手后开口道:

“可以,但为了防止你骗我,你必须先向我证明,如果你复原这枚棋子,【死灭殉爆】真的会停止。”

“没问题!”

伦纳德喜笑颜开地点了点头,左手朝着右掌心中的残片虚空轻点,随后转钥匙似地逆时针拧了小半圈儿。

原本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裂片窸窸窣窣地黏在了一起,重新成为了一枚棋子的形状,看模样和威廉手中的那枚相同,一样是一颗玉石质地的王后。

然而不同的是,这枚棋子的表面遍布大大小小的裂痕,不……与其说是裂痕,倒不如说它正处在勉强维持形状的模样,任意碎片之间都没有完全黏合,出于一个似炸非炸的特殊状态之中。

随着这枚棋子的修复,【死灭殉爆】的颜色骤然转淡,由几乎要凝成固体的黑色球体,变成了如灰雾山脉之中常年不散的烟雾一般淡淡的浅灰,那令人心悸的恐怖压力也骤然削减,使得威廉的身上为之一轻。

抹了抹鼻子下面刚淌出来的乌黑血迹后,伦纳德笑呵呵地道:

“我已经证明了自己没说假话,那现在轮到你了,把那东西请出来和我聊聊吧。”

“我……我才不要和他聊!”

似乎有些焦急,模糊不清的女声清晰了不少,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地道:

“你不能相信他!他肯定没安好心!还有,我都豁出去这么帮你了,你怎么能就这么出卖我?”

“额……要不……你先和他聊聊?”

看了一眼依旧似炸未炸的死气团,威廉有些无奈地道:

“别挣扎了,这货我了解,他基本很少提出什么要求,但他如果认认真真地提出要求,那往往代表着你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你不和他聊,我们肯定是要全灭,幸运硬币也会被毁,就算你有什么保住自己的办法,最后多半还是会落在他手里。”

“我……我不!”

命运女神执拗地道:

“他一定是没安好心!说不定准备把我榨干,然后试图用这种方式点燃神火,成为新的命运之神!”

“别管他是什么打算,问题是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对面一脸笑意的伦纳德,威廉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继续开口劝说道:

“我只是说一下现在的情况,总之你好好想想吧,你坚持不出来,那肯定是个死,出来的话,就是有可能会死,你选哪个?”

“这个该死的混蛋!”

似乎终于认清了现在的情况,威廉耳边模模糊糊的女声不再响起,一股似乎并不真实存在,却又极具存在感的力量悄然出现,并在威廉的身后缓缓凝实。

威廉只觉得手肘一凉,似乎被人给挽住了。他略带诧异地侧头望去,见到了一名长相十分古怪的赤脚少女。

素净白嫩的面孔上似乎蒙着一层雾气,五官看得并不十分清楚,除了稍稍有些圆润的下颌线外,再也找不见一个完全清晰的线条。

但奇怪的是,这样一张五官都不怎么清楚的脸,仍旧能表现出一定的情绪来,但却又表达得模模糊糊不怎么准确,似哭似笑、似喜似悲,完全没有一个固定的表情。

清透而璀璨的眸子倒是十分漂亮,形状和玫兰妮有点儿像,但眼神中的意味却始终变幻不定,一会儿像是看破世情的老妪,一会儿又像是天真澄澈的少女。

即使威廉一再努力打量,却仿佛某三个字只能记住两个的大爷似的,不管仔仔细细地看了多少眼,最后却都跟一眼没看区别不大。

除了那双脚趾像嫩藕芽似的白皙赤足外,无论怎么用心去观察,都记不下来她切实的模样,只能留下一个转眼就忘的模糊印象,甚至转过头就会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

“命运啊……原来你居然是这副模样……”

一道意味无比复杂的咏叹声响起,伦纳德慢悠悠地上前一步,惊叹地打量着拉跨女神那张看不清五官的脸,随后神情异常复杂地开口问道:

“女神大人,我眼里看到的,是您真实的样貌吗?”

“不是”

威廉只觉得挽住自己胳膊的手臂紧了紧,旁边的拉跨女神声线模糊不清地道:

“我在不同的人眼中,就是不同的样子,你看到的脸不是我的脸,是对你的命运影响最大的人的脸。”

威廉闻言愣了一下,这么说的话,那对我的命运影响最大的人,是无脸女还是无相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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