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大婚第五天,少帝召各族各氏各方于渚宫燕饮,渚宫建于章池旁边,玉石为基的台榭建筑,是有柱无壁、规模不大的敞厅,供眺望、宴饮、行射之用。

少帝着弁服,坐于正位,群臣着玄端,按身份等级坐于两旁,先三公九卿,接着是九华族,然后是八大方及各氏。

殿上共有五十来人,殿外回廊还有身份较低不能入内的二百来人。以及宫女,寺人,卫士。计有五百多人。

雍人做的美酒佳肴摆满了案几,这是较轻松的场合,中间宫女们跳着舞蹈,乐师击缶敲钟,拔弦弄琴。众人一边欣赏舞姿,一边低声交谈。

此时整个宗华的政治形式是,天子直接统治的畿内是政治经济,宗教文化中心,天子凭借富饶的畿内平原,才有实力使各方各族臣服。

再之外是九华族,九华族对上效忠天子,对下管理领地内的各氏族。还有一部分实力较九华族弱,但也只对天子效忠的传承千年的氏族。

上述氏族与帝族同文同祖,有同一文化和同一民族认同,经济较发达,文明程度高,构成宗华文明核心圈。

八大方是在学习邻近宗华氏族先进农业技术,管理制度,文化习俗中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受其影响,在趋于同化的阶段时,又保有自己一部分习俗的氏族联盟。

八大方的领地虽然开发时间较宗华氏族的晚,人口也较少。但管理的面积却是每一个方都是九华族的几倍,单九华族中的一个可能还不是一个方的对手。

八大方与天子之间的君臣义务,也比氏族与天子的君臣义务弱。各方候十年一朝或天子有重大事情如征召,驾崩。对天子进贡臣服。而天子则赐玉器,铜器等象征器物,认可方候对领地领民的统治。

八大方因为实力强大与宗华既是君臣,又是对手,时叛时降,战和不定。一方确实阻隔了更野蛮更原始的氏族对宗华的侵掠,另一方面又限制了宗华各氏族对四周扩张的道路,既是宗华文明圈的外围,又游离于宗华体制的特殊存在。

原本八大方在朝中地位是比如资中氏等低的,但因为这种特殊情况,反而资中在殿外,八大方在殿上。

按此时礼制规定,各氏于天子,畿外一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畿内每年皆朝。各方三年一小聘,五年一大聘,十年一朝。

所谓的朝,就是朝觐,乃诸侯亲自朝见天子,向他报告治理侯国的政绩,并献奉职贡。聘则是在路途遥远不便亲来时,派遣国内的卿代劳。

朝聘制度是天子与诸侯之间封建关系的依据,表明诸侯对天子仍然顺从,若怠慢此制度,诸侯就会遭到贬爵、削地、讨伐等处罚。

但这种制度的执行力度,是会随天子与诸候之间关系变化,实力变化而变化的。

如之前坝方几十年不朝天子,天子也拿其没办法,直到并帝登基后,坝方公然挑衅天子,直接出兵进攻畿内,并帝才带兵讨伐。

攀方攀侯因为是二百年前才臣服宗华,较其余七方较晚,资历较浅。而且二百年来朝聘时断时续,所以被安排在殿上最外围。

攀方攀候支姓华氏冕名。年龄二十七岁,前年父亲去世,才继承攀方方候之位不久。

但这候位并不巩固,一是攀方领内在华冕的父亲,上任攀方攀侯继位时就爆发过长达十年的内乱,最后是通过谈判以及与华阴氏联姻才平定这场动乱,但领内也是千疮百孔,实力大减,受到强邻甘方的窥视。

二是华冕正是这次联姻的产物,华冕母亲就是当代华阴氏族长之女。华冕并不是长子,上面还有三个兄长,且都对华冕继位很是不满。眼见新一轮内乱将起,华冕并无完全把握时,华冕母亲不愧为九华族出身,就提议华冕朝天子。

一来正好天子成亲,此时朝觐正好加强君臣关系,二来可以通过朝天子来向各族证明谁才是攀方之主,得到天下共识。三来可以凭借天子之威信,加强自己的大义名份,让领内摇摆不定的中间派倒向自己。

华冕心想朝天子一举多得,但又胆心离开领地后,那几位叔叔兄长就会搞出事端。

华冕母亲一听,笑道:“如果是几十年前或者更久以前,母亲肯定不会让你在这种情况下离开领地,但现今不同。”

“有何不同。”

“当今执掌朝政的三公,有二公为九华族,要知道之前三公之位从来都是畿内诸候担任,既便有先历,也只是同时期三公里有一位九华族。”

“现在执政的二位九华氏都不是好招惹,正因为反对声音多,所以这二位更想把事做好。”

“还有条氏这位更不好招惹,非议更多的人。”

“可是与之前又有何不同呢?”华冕更疑惑了。

“当然不同,现在三公是发动叛乱,囚死天子才上位的,并把揽朝政十几年。这种情况本就非议多。如果你是在朝天子的重要时候,领内那些贱人发生动乱,那就是这些人挑衅天子,对三公的非议更多……”

“母亲的意思是……”

“没错,在天子已经成亲,大政快要返还时,三公更不希望出现有损天子颜面的事,所以你去朝觐天子,他们不发生动乱,那当然最好,你回来正好挟天子之命讨伐。如果发生动乱,你正好在天子面前控诉,虽然有损攀方颜面,但我想现今天子可能也会趁次机会,试探三公,直接下诏让其助你平息内乱。”

“这……母亲真是!”华冕惊喜得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平时就知道母亲精明强干,聪慧过人,但像这样在政治上替自己出主意还是第一次。而且可行性非常高,以极低的代价,仅仅是朝觐天子,就能在政治上获得很大优势。

“但是孩儿走了,母亲怎么办,要不先到外公那去避一避?”华冕又不免胆心起母亲的安全。

“傻儿子,母亲不走,我娘俩都离开领地,你那些叔叔兄弟都不是傻子,肯定会警惕。只有你走我留,他们才有可能反叛,这邛邑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攻破的,就算攻破,以我华阴氏之女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再说了,你那些叔叔兄弟也不是铁板一块,就算不亲自朝觐天子,我们也能对他们各个击破,只是那样时间更长,损失更大而己。”

接着华冕母亲很是慎重的对华冕嘱咐道:“之所以要你亲自朝觐天子,更重要的是让你到天子之国,宗华腹地,畿内华都去多看,多想,多学习。看看什么是文明礼仪,想想什么是华夷之别,华人为何优秀,蛮夷为何粗鄙,华人为何先进,蛮夷为何还茹毛饮血。学习宗华之礼,天子之制。这个过程才是比朝觐天子这个事本身,甚至比打败你那些粗俗不堪,不通教化的叔叔兄弟们都更重要的事。”

华冕见母亲对宗华是如此推崇,又对攀方各氏族如此贬低,是在越往华西平原前进,人口就越密集,城邑也就越多,更繁华,而渐渐理解认同的。

这种认同直到翻过一道缓坡后,见到那黄昏下,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几条道路如银线连接的尽头,盘踞着的如同巨龙一样的华都时达到顶点。那一刻成为了华冕永生不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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