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宗南战记·旬戚 一 下

月亮如弓,银辉似箭。

大地被厚厚的一层黑暗笼罩,弓家院墙外的昼行动物在树林草丛中出没,看不清身影,只有唏唏嗦嗦的响动与不时忽闪的瞳光。

旬戚起身了,他没有穿鞋,光脚轻身推开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嗄声。旬戚站门后等了一会,见没响动,面无表情的走到外面光滑的廊道上。

开始猜想以刚才弓高往返的时间距离方向,推测木匣会放那个房间,旬戚到了那个房间,发现门都没关,不用多想,肯定是弓高忘关门了,匣子不在里面。

又从东面开始寻觅着,找到了一卧室,外面有一颗树,树影印在门上。旬戚低着身子,将自己影子与树影重合在一起,靠近房门,用手微力推动。

里面竟然没搭上门阀,旬戚推开一点小缝隙,就停住,目光盯着地面,气息平稳如常。过了会里面没响动,缓缓推开了门。

旬戚进去了,卧室有十步之宽,床榻在左侧,用二米高三米长竹制屏风隔着。旬戚目光熟悉了里面的光线后,在与门相对的靠墙长案上,看到了木匣。

脚尖先着地,然后脚掌腳跟与地面接触,弯腰摸索到案前,打开匣子,手握住刀柄,传来滑凉的触感,拿起来后感觉比自己原来的刀稍微重一些,也不细看,又摸索到屏风后,床榻前。

弓高在床榻外,突然翻了个身平躺着,发出呼噜声。弓高的妻子在里侧,是个丰满肤白的女人。

旬戚双手握刀,抬至头顶,咬牙猛力往弓高脖子一砍,“呯”的一声闷响,刀砍过脖子,砍破席子,刀尖接触到床榻,进入木料。

没有丝毫犹豫,抽刀又举起,又砍下,弓高之妻刚睁眼,银光一闪,尸首分离。

而这时弓高的血才爆流出来,身体轻微抽搐。旬戚不去看二人,又出门,从东往西,如同猫一样,呼吸极为平稳,脚步声极轻,一一进入弓高老母卧室,进入老仆卧室,进入弓高两个儿子的卧室,进入马夫卧室。

宝刀果然锋利,只要用力往下砍,砍到骨头也感觉不到半丝停滞,如同砍西瓜,砍香蕉。

旬戚将八具尸体和八颗头颅抬到饮酒的大厅,将木柴堆满房间各处,浇上酒,油脂。

旬戚又找到藏在弓高母亲卧室里的五十两金,一千两银,铜币不要了。全放到马车上,又将车上的弓家标志刮去。

旬戚出了一身汗,在弓家浴室里清洗了下,找了套普通衣服,将旧衣服扔大厅。见东方吐白,于是用火把点燃树枝。

旬戚驾着弓家的马车上路了,弓家燃起熊熊大火,被他人发现时,已灭不及了。

旬戚驾车出了陶府,也不停留片刻,到下午出了陶府,进入玉罗府。旬戚将车停在道边的林子里,见四下无人,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拿出了龙息刀。

终于回到我手里了。

旬戚带着满足的笑意,痴迷的抚摸刀身上的火焰纹,兴奋至极,拿着往碗粗的树枝一砍,树枝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平整。

旬戚四处乱砍,额头冒汗,衣服浸湿,所过之外,一片狼藉。旬戚越用越顺手,开心得连连欢呼,蹦跳踢脚。

好一会才将刀放回匣子,平复一下呼吸,又驾车入惹城。

在惹城一边纵意玩乐,一边打探消息,七八天后,陶府弓氏一家被灭的消息才传来,大家议论弓家并无仇敌,而且又有一个大夫宗家,应该不是人为,悄无声息的灭了一家人,应该是邪魔作祟。

陶府上大夫几天后又请巫师前往弓家作法,旬戚于是北返。周围几府对这事风传议论大半年,越传越离夸张。

旬戚回素府但是没回家,入伍的念头放下了,但成为士族的念头又升起了。

手里有了大笔金银,但不足以说服之前那伙人跟随自己。加上所有人对弓家事情的反应迟钝,让他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他先随意假装成为一个吕宋府的某大夫的执事,向素府卫大夫那借得一船,那大夫虽疑惑,但见旬戚既是熟人,又是付了大额定金,旬戚花言巧语让卫大夫真以为他被那个大夫看上成为执事,然后又将生意介绍到老东家这。

旬戚不是士族,相当于其父亲的封户,而旬戚父亲才是卫大夫的家臣,双方没有直接臣属关系,所以成为其他大夫的执事并不是什么怪事。

有了船后,之前与旬戚同船的那伙人也暂时未出海,在家中务农打渔,旬戚又召集他们到船上,将计划讲出来。

“什么!要我们和你一起暗杀士族?”

是个年轻人,叫去疾。

“疯子!你是被风吹走脑花了吧?”

这是个中年壮汉,叫三牛。

又有夏,虻等几人,都是无姓平民。

旬戚皱眉:

“激动什么?听我讲完。”

众人按耐住疑惑,旬戚继续讲:

“陶府有一士族全家死了,据传为精怪作崇。一家士族很少超过二十人,所以我的计划是,分别在各府中找出一家士族,趁夜杀人掠物。

然后散布消息为精怪作崇。不需抢太多,最多三家,到时各府肯定会调查。

得来的金银财物,大家共分,之前我不是讲过,可以随我移居新地,免你们百年税吗?我会去劝说你们家主放行。”

“可现在素府被掠走大量人口,我们家主也损失惨重,如何会放过我们?”

“就是因为损失惨重,修复房屋,买粮买种,买牛买农具这都要钱,如果还不愿意,现在不是有船吗,你们一家趁夜上船,我们大伙到外岛上随意一藏,相隔几千公里,这天高地远的,你们家主找得到?

就算知道我移封,我也有一万个办法糊弄过去。倒时有钱有土地,诸位多子多产,几代不就兴旺了?”

众人虽心惊胆战,最后还是被说服。一行十三人,旬戚给他们配好刀剑弓箭等武器,制定好详细计划。

第一个目标选中了临近的攀府,旬戚先将船开到攀府外海上,一人在攀府选中一家只有十口人的士族,家中无狗又离村较远岸较近。

引旬戚等人夜间登岸,然后翻墙入内,杀人掠物,又焚烧其屋。用事先准备好的牛羊血,在屋外地上,树杆画满狰狞恐怖的图案。

登船南下入雪兰府,依样画瓢,选中一家好下手的士族,灭门抢物,又画狰狞图案。

又专门架车从村旁路过,一村民被响动弄醒,眯着眼打开门的一角,就见静谧的黑夜中,一匹全身诡异赤血皮毛,长着獠牙五眼的类马怪物,拉着一辆黑色四方车,一个身穿白衣,脸色惨白的类似人的东西在架车。

看过来了!

一下合上门,村民吓得两股战战,脚软滑地不起,到白天,其他人围观,从他结结巴巴的答话中,了解到昨夜村外的异事,所有人惊得汗毛直立,又知道了家主一家被杀,宅院被焚,还有那些无法理解的血红图案。

风声渐起,而旬戚一行又找到亚齐府一家士族,灭门掠物,故布疑障,乱人心神。

旬戚一行先到吕宋,寻找到一位工姓大夫,献上金银,并告知自己来意,称自己是素府士族,愿世代效忠阁下,以求获得土地与庇护。

旬戚选择吕宋是再三考虑的最佳选择,吕宋一府面积近十万方,是攀府的二三十倍,只是因为最后开拓,所以人口密度不及半岛各府。

是真正的地广人稀,而且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因为人少,士族少,工氏大夫对旬戚的投靠极为高兴,只设置一条很低的条件,就是要带来五十户移民。

旬戚为难的讲,半岛刚为曼人袭扰,他家封地亦为曼人破坏,可否开恩,降低下要求,工氏考虑会同意了旬戚的恳求。

又回素府,此行历时近二月,而几府的共四家士族的惨案,已经扩散开来,虽有人认为是人为,但很快被非人为的各种荒诞离奇的传闻覆盖。

人的猎奇心是无边际的,大家宁愿相信是精怪,这样才有谈资,反而不愿相信人为的可能性。

有谈资的兴奋是大大超过事情本身的,对遥远地方发生的惨事报以同情可能会持续一两秒吧。

旬戚回家告知父亲,讲自己替吕宋一大夫办得一件事,大夫愿接受他为家臣,并封与土地。

旬戚父亲大吃一惊,但见次子少有的慎重其事,不像骗人。并且旬戚讲不需父亲出财出物,只需求主公卫氏大夫写一道证明,再向国府报备即可。

如能再给十户封户就更好了,其父见代价如此低就能旬家多出一支士族,如何不愿意呢。

于是给了旬戚十五户人,封户在这件事上是没有反对权的。旬戚父亲又将此事报与主公卫氏,卫氏大方的写了一封证明信,旬戚象征性的上贡五两银的润笔费。

他的那几个同伙愿意追随,大部份在旬戚交过金银后,其家主都放行了,只有两家死活不放,只能暗夜登船。

同伙共十三户,加上旬戚父亲给的十五户,还差三户。旬戚完全不急,先到新嘉国府走过程序,由执政卿又写封书加印。

旬戚一行往吕宋途中,到婆罗岛劫得五户,一船共一百二十多人到了吕宋。

工氏大夫大喜,给旬戚划了块二百方的封地,这个大夫的封地是五千方,但人口刚及一万户,封地多是未开垦的荒地。旬戚在新嘉已买好种子,衣服,工具,工氏又大方一挥手,提供了木料。

于是旬戚带着三十三户人在吕宋建设起新家园,开垦新地。几月后,举行庄重的效忠仪式,旬戚从此成为吕宋府的一家士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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