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慧敏白了江阳一眼,表情极度嫌弃,她懒得回话,正努力地、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

“要不你直接跳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江阳继续在笑:“不过得先问一下,你有多重啊?吨位太大我可承受不住……”

“放心,本姑娘身轻如燕!”

沈慧敏踩了踩脚下的树枝,抖落几片枯叶,落了江阳一头。

江阳连忙后退几步,抖了抖身子,摘掉头上的落叶,这让沈慧敏很有报复的快感,脸上绽放笑容。

这一下,江阳才安静了不少,看着沈慧敏一点点地下挪……

“嘎~~吱~”门突然被推开,动静比刚才江护开门的声音大不少。这么光明正大的开门,难道是主人回来了?

开门声将正在下树的沈慧敏吓得脚一滑,整个人直接就要从树上掉下来,还好她手还抱着树干……呃,她抱得不够用力,稳住不了身子,还是掉了下来。

“嘶~~哗~”裙子被树枝划破的声音。

“嘭~~!”身体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声音。

“哎唷~!”某人疼痛的喊叫声。

“嗯?是哪位施主?”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

江护很想指着地上的沈慧敏说“是这位是猪”,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先是跑过去扶起沈慧敏。

“你没事吧?”虽然沈慧敏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距离地面不过一米左右,但江护还是有点担心她这一摔受伤。

“脚……有点痛。”沈慧敏坐在地上,蹙着眉,双手捂着左脚脚踝。

还不待江阳说些什么,一道身影映入两人眼帘。

他一身灰黑色的海青,身材修长,手中握着一串佛珠,轻步朝着江阳和沈慧敏的位置走来……

他头上……不像一般的和尚那样光滑,也没有戒疤,些许黑色的发迹让他显得特别,好似行走在佛门与俗家的行者。

他面容……很年轻,很清秀或者说俊朗,让江护一瞬间就想到了楚留香传奇里的无花和尚,他年纪应该只有二十七八罢。

“这位施主的脚应该是扭伤了,禅房中有些跌打酒,我去取来。”他看了一眼菩提树,又转回目光看着两人。

这次他走得不慢,快速走动下海青飘动,很有一股出尘的清宁飘逸。

很快他就在禅房中拿出了一瓶跌打酒,看了看沈慧敏,犹豫了一下说道:“女施主自行敷一下吧,直接将跌打酒倒在手心,再细敷在疼痛处。”

“谢谢师傅。”沈慧敏讪笑道,毕竟是她偷摘菩提子在先,还被人家刚好看到,如何能不羞赧。

接过年轻僧人手中的跌打酒,按照对方提示的方式敷好药酒后,她觉得脚踝处更加疼痛了,好似火烧一般。

“刚开始是会更痛一点,过一会就好多了。”僧人解释了一句。

沈慧敏又道谢一遍,将药酒还给对方。

僧人接过药酒又朝着禅房走去,丝毫没有问及两人如何在此,又如何受伤的。等他再出来时,手中拿了一个蒲垫,真是蒲草编织的圆垫子。

“这季节地上寒凉,久坐不好。”他将蒲垫递给沈慧敏,而后朝着江护笑道:“只有一个。”

江护连忙说道:“我不用,我站着就行。”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到眼前这年轻僧人一脸平淡地询问,江阳不自觉将目光投向沈慧敏,眼神中的意思就是:你做的好事,自己来说。

这一下,沈慧敏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好似熟透的苹果,嗯……没苹果那么圆。

“我看见院子的菩提树上结籽儿了,就想着摘一颗做手链……”沈慧敏越说声音越小,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向地上被微风晃动的枯叶。

“这样啊……”年轻僧人停顿了一下:“那摘到了么?”

“嗯~”沈慧敏将手中那颗菩提子展给对方看。

年轻僧人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抬头看了看林叶之上的日光,缓缓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尽快下山吧……这位姑娘左脚伤了,走路时那只脚尽量别用力。”

又是一番道谢,然后江阳搀扶着沈慧敏开始往外走,沈慧敏一步一拐,他也就一步一步顿,慢得像瘸腿的乌龟在爬行……——

按着这样的速度,估计没有两个小时是下不了山的。考虑到约定好的山下集合时间是四点,现在肯定来不及赶上,于是江阳给李称打了个电话,将情况简单说明一下吗,然后让他通知同学们先回学校。

虽然还未到四点,但山道上游客已经很稀疏,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影,十月份的紫蓬山,大概是下午这个点已经有些凉寒之意,久待对身体不太好。

江阳觉得自己真是太体贴人了,不但给同学当僚机,还要给同学当人形拐杖,李称的心理委员应该让给自己当才对!他想着忍不住发出苦笑。

“你笑什么?”沈慧敏察觉到对方在暗笑。

“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在搀扶一位年轻貌美却步履蹒跚的老奶奶。”

“……谢谢你呀。”她居然突然正经地说了声谢谢,这倒是让江阳有些不适应。

“果然被我的爱心感动了么,可以感谢,但不要太感激哟,谁叫我……是你哥哥呢。”江阳开玩笑得逞,哈哈大笑,然后成功地收获到了白眼。

“是,我的智障哥哥!”

“呵,我愚蠢的妹妹,努力走路吧……”

……

两人就这么开着玩笑,缓缓朝着山下而去,不过再多的玩笑话,说道后面后也都是沉默,特别是只有两个人时。

但他们还是同样的动作,江阳搀扶着沈慧敏的左臂,一步一拐地走着。

他们两个都是庐州本地人,这座山,这条路走过不止两三次,但从未觉得像这次这样漫长,漫长的山路上偶尔听见几只山猫的叫声,天空就在这叫声中渐渐变色……

白蓝色的天空,开始泛青,青色在远处泛灰,然后灰色沉入黑色里,而原本白色的云,有些被掩盖擦除,有些被残余的金色日光镀金渲红,格外的好看,夜幕就在这种变色过程中降临。

等下东坡山道时,已经快五点了,刚好看到这些店铺陆续关门,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异,上山时还热闹十分,游客不绝的店铺,此刻冷冷清清,只剩收拾物品准备关门的老板,或是已经关门,连老板都离开了。

繁华乍逝,人间一场……

江阳瞧见之前杨娟娟要买铃铛的那家店铺,老板也在收拾物品,刚好碰到一串铃铛,“叮叮~”作响。

“你在这等我一下。”江阳让沈慧敏在道旁等着,然后跑到对面店铺里去。

他想着之前毕竟坏了老板的生意,今天既然触了佛,就讲究这个因果,了结一下。

等他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有一串银色铃铛,随着他的跑动响个不停,十分清脆。

“呐,这个给你。”江阳将铃铛系在沈慧敏背后的书包上。

“你……干嘛又去买这个铃铛?送个我干嘛。”

“佛叫我去买的。”江阳保持神秘道:“杨娟娟不是喜欢吗,上午我让她没买成,估计她下午也没买……”

“那你送个她呀,送给我干嘛?”

“你们不是一个宿舍的?给你给她不都一样吗,反正都是宿舍装饰。”江阳用神奇的逻辑,理所当然地说服了沈慧敏,让对方无法反驳。

“那……谢谢你的礼物!”

……两人继续朝着山下走去,江阳很庆幸有自行车可以租用,不然到公交车站还有近两公里的路程,足够他们走到天彻底黑下来。

江阳花了二十块钱租了一个双人自行车,原本租车需要三十块,那管理租车的大叔看见一瘸一拐的沈慧敏,就主动展示爱心,少收了十块钱。

同时,大叔还不忘嘱咐江阳一句,“小伙子,坚持住,还有两公里就到车站了,现在交通就是便利,想当年我相好也是上山扭了脚,全靠我背着到车站,那一背可真累,但是到车站都舍不得放手,唉,一晃都快三十年了……”

“大叔,我们是同学。”沈慧敏看着大叔脸上的姨父笑,终于忍不住解释道。

“嗯,我懂!现在大学生学习谈恋爱两不误,大叔我不是老顽固。”大叔固执地想着两人的关系,不愿意接受解释:“同学的友谊似海深,似海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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