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久,大伙儿打着灯提着桶就到了响水河边。

其实爷爷说所需要的香油并不多,也就一小桶足矣。

只是大晚上的,这后山才闹出风水棺的事,赵叔自然就多叫了几人。

此刻,通向响水河对面的两根圆木,也就是唯一的跨桥,在河风和飞溅河水的双重厮掠下结了厚厚一层冰。

走在前面的两个村民用脚探了探,示意不敢过去。

响水河虽不算太宽,但却很深,春夏雨季到来时,整条响水河平均水深都达两三米。

特别是靠近后山上游这一块,林木葱郁杂草丛生,一眼看去黑压压的。

我记得小时候摸鱼那会,哪次都是只敢来到后山边缘便止步。

不过到了秋冬季,河水回流地下,也就只有春夏季的一半了。

我见前面的村民退却,便打着手电筒往河边凑了凑。

不过说来也怪,我上午走这桥时河水还很浅,圆木上虽有积雪,但并未结冰。

而这会儿,河水就像突然爆涨了一般,溅起来好高直接冲刷着两根跨桥圆木,使得圆木几乎就要和河水重合了。

赵叔没有理会那两个村民,亲自走到结了厚厚冰的圆木上试了试,看赵叔的样子像是能过去,不过没走几步赵叔又辙回了。

走到我面前便道:“一航,这桥下河水有问题。”

就算赵叔不说我都觉得有问题,赵叔的话语间我又往河边凑了凑。

待我仔细用手电筒的光照射河水时,我就看出了猫腻。

那湍急奔流的河水似乎里面掺杂了别的东西,不像是平日里清澈的河水。

像是某种油质东西。

我脑中迅速思索起来,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显露。

是香油。

没错,我很肯定,这些年我在店里卖香油,对这种东西了解还算颇多。

记得有一次下大雨,店里房顶漏雨,那雨水刚好就漏进了装香油的大缸里,后来一混合后,可不就是像河里这个样子。

想到此,我心里更糊涂了,这好端端的河水里咋会出现那么多香油。

赵叔见我一脸呆滞的看着河水纳闷,便推了推我。

“一航,你咋了,这冬季既没融雪又没下雨的,河水咋会上涨呢?”

我回头看了一脸疑惑的赵叔,将他拉到边上并小声说了我分析的结果。

赵叔听完脸色一阵乱变,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他方才又开口。

“看来呀!是有人不想让陈老太爷用香油净身泡棺。”

我疑惑的看着陈叔,心里一时也没个谱。

正在此时,身后便有村民说爷爷来了。

我心里一喜,回头一看果然爷爷过来了,他打着手电筒步履有些蹒跚。

爷爷穿过人群,直接走到了跨桥处,皱着眉头看了片刻便叹息道。

“今晚这河水大家先回去,等天明吧!”

爷爷此言一出,大家伙皆面面相觑。

我却无暇听爷爷的话,快步跑过去便扶住了他老人家。

我看得出爷爷是强撑着走过来的。

爷爷侧头看了我一眼,不过在爷爷看我的那一眼中,从他的眼里我看到爷爷双眼亮了一下。

村民们听了爷爷前一会的话后,陆陆续续的都往回村的方向而去了。

不过赵叔并没有走,他走近爷爷便道。

“秦公,陈老太爷的事,只怕是等不到明天了,要不然……”

赵叔还未说完,爷爷就抬手制止了,并同时将视线看向了我。

仅片刻,爷爷又徐徐道:“一航,这桥你能过得。”

我眉宇微微一挑,有些纳闷,爷爷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那结了厚厚冰的桥,前一会可有不少比我强壮的村民都未敢过去,我又如何能过。

赵叔本就挨着我很近,听了爷爷此刻的话后,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那种表情就像我的脸上突然长出人民币一般。

赵叔随即又看了看爷爷,两人对视的那一刻点点头做了一个肯定的眼色。

我没整明白,看着爷爷便问。

“爷爷,我……”我刚开口爷爷就道。

“一航,相信爷爷的话,陈老太爷对咱们长寿村有功,不能让他死后不能安生。”

爷爷随后又告诉我说,响水河流虽急,桥上冰虽厚,但河对面就是你父母的墓地,他们会保佑你的。

我都搞不懂爷爷这究竟是什么逻辑,一句会保佑你的难道就能保佑我吗。

若真是这么灵验,那我这些年咋没见父母保佑我什么。

出于从小心性对爷爷的信任,我也是半信半疑的听了爷爷的话,手里提着个装香油桶就走上了桥。

刚走上去,爷爷又叫住我道:“一航,若是碰到有人询问,你就说取油的,速取速回。”

我点头哦了一句,心觉爷爷似乎多虑了,这响水河对面就一片荒芜人烟的空地,哪里可能会碰到人。

说来也怪,这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木桥,我走上去却是如履平地,根本不觉像是踩在冰上。

我有些疑惑,难道真是父母在保佑我,走到中间位置时,我刻意用脚在圆木边上探了探,奇怪的是我一点都没觉得滑。

也没顾上管那些,很快我就打着灯到了桥对面。

刚靠近河边的歪脖子柳树,迎面就吹来了一阵冷风,那风冷嗖嗖的,让我哆嗦了好几下。

而且隐约间,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我。

这一刻,我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一航,你是为我来了吗。”

刚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陈老太爷!”我下意识道。

同时恍然明白了那阵冷风,可不就是昨天下午看到陈老太爷前的征兆嘛!

难道我可以看到死人?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想到此,全身毛孔不觉缩了缩。

“一航,后山太凶恶了,你得救太爷爷…救太爷爷呀…”

陈老太爷话音跟一开始听到的完全相反,又由近及远,直至完全消失。

我打着手电筒四处照了照,心头不免有几分畏惧,可四周根本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我努力定了定心神,口中囔囔着让父母保佑我别怕。

可别说,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我口中一囔囔,竟没有前一会那么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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