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与金芒交织。

飓风之中,杨狱擎臂而前,炙烈的光辉在其五指间剧烈燃烧,直好似已然落山的残阳被其攥在了掌中!

刹那间迸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将黑未黑的夜幕。

那煌煌霸道的拳意,更是犹如狂风,掀起一场席卷所有旁观者心灵的,杀伐战场。

“霸拳。”

酒楼之中,南山霸的手腕微紧,心中亦是泛起涟漪。

一踏步,一出拳。

一经出手,就毫无保留的杨狱,展现出来的武道造诣、拳法境界,让他都不由的升起了交手的心思……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以弱胜强。

看似弱的,未必真弱。

一如此时的杨狱,其境界还仅是熔炉层级,可其武功造诣、拳法境界要超过寻常宗师一筹了。

那一身横练、巨力,更补足了他与宗师之间的短板。

“了不起啊。”

于方舟微微颔首。

这一拳的角度、威力、变化、意志,毫无疑问已是宗师上乘,第七品级的霸拳,其威力还要胜过上乘武功的第八品。

一个似初铸熔炉的后起之秀,能够打出这样的拳来,哪怕亲眼所见,他都不由的有些动容。

他这一壶酒,大抵是要倒给他喝了。

“霸拳啊!”

城门之外,姗姗来迟一步的车辇上,贾虚阳也不由的站起身来,心中不由的将这位与曾经见过的‘小霸尊’相比。

那位据说秉承了西府赵王传承,堪称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只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熔炉之身,就可镇杀宗师。

轰!

直来直去,毫无变化的一拳砸落,虚空好似化作湖面,气流如水,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怎么可能?!”

阎惜心中悚然。

这一式霸拳之中,她至少看到了数门武功、异术的影子,甚至于有着她所精擅的劈山老母精诀!

劈山精诀,为怜生教九大秘传异术,其脱胎于武功,却又迥异于武功。

不同于武道重于势,异术重于神,这门劈山老母精诀,讲究存神入心,顺逆一念,人神合一。

催发之时,心与神合,可震慑敌人心灵意志,有着极为鲜明的特征。

而此时此刻,她心神为之夺。

哪怕外有霸拳遮掩,内中似还蕴含佛陀掷象的发力方式,可她仍是看出了这门自己看家的手段。

‘他怎么会?!’

惊悚的念头闪过,阎惜双眸大张,眼角崩裂流血,以绝强的意志力从短暂的失神种脱身而出。

可哪怕她反应再快,失了先手,斩出的一剑却也再无回还的余地,只得轻斥一声,点震熔炉,真气伴随着真罡汹涌而出。

于其单臂横拦于身前。

咚!

拳落!

霎时间,阎惜只觉天昏地暗,巨力加身间,她嗅到了极端可怖的危机。

眼前之人相比自己可算孱弱的血气、真罡,其质量高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犹如钢针般洞穿了她的真罡。

拳与臂交汇。

咔擦!

十分之一刹那都不到的微小时间刻度中,阎惜如遭雷殛,左臂连同胸骨一并塌陷了下去。

轰!

说是迟,那时快。

两人交锋之快,实则不是寻常人可以看到,在绝大多数旁观者的眼中,甚至只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

下一瞬,一道人影已似炮弹般砸落街面,翻涌的泥沙与碎石激荡而起,又被狂暴的气浪吹卷向四方!

“啊!”

灰尘笼罩的废墟之中,阎惜惊怒长啸,气与血交织化作燃烧的火浪,托举心中之神。

“老母劈山,普渡人间!”

轰!

狂暴的气血沸腾了。

阎惜彻底爆发,发丝狂乱如厉鬼咆哮,实质的雾气在她身后化生出一头模糊的阴影。

极尽燃烧之下,她的精神无限逼近大宗师拳意实质化,好似要将存入心海中的‘老母’,请回人间!

“这是……”

酒楼三层之中,于方舟、南山霸神色皆是一动,嗅到了一股足可威胁他们的气息。

“神打?!”

大老板猛然起身,神色动容,厉声提示:

“不要让那鬼影与其合一,先毁她肉身!”

怜生九术,为秘传之法,可在九术之外,还有一门怜生教上下皆可学的奇诡异术。

这门奇诡异术的名头,甚至还要超过秘传九异术。

这,就是神打!

相传,这门神打异术,甚至能够请来真正的神灵与自身合一!

四百年前,怜生教的一位强人,就以此门秘术请下了一尊神灵与自身合一,生生打死了前朝大元的镇国武圣!

只是,这门奇诡异术不是要起法坛吗?

怎么会……

“神打?!”

一拳捶下,杨狱心中同样嗅到了一股奇诡的气息,不是异术、更像是道术、神通之流?

这老太婆还有这种手段?!

呼!

他的反应何其之快,几乎听到大老板警觉的瞬间,将将要打落的霸拳瞬间为之一手,身形暴退,踏风腾空。

一手持弓,一手搭箭。

轰!

气鸣炸裂,于方舟、南山霸两人撞破酒楼,正要发雷霆一击,却哪里快的过四象箭?

只听得龙吟虎啸凤长鸣,大若房屋的四象之影纵横交织,化作一道赤金色交织的长虹,爆击而去。

“杨狱!”

阎惜心中惊怒已极。

神打之术,哪怕在教中也算奇诡第一,经由复杂的仪式,甚至能真个请来神灵降世。

然而,她哪里有条件布仪式、起法坛?

这一次催发的神打,乃是硬请存入心中的‘劈山老母相’,这是她的武道根基,劈山老母精诀的根本!

神打一起,无论眼前之人死或不死,可她已经是半死全废之人了!

“你该死!”

咆哮声未及出口,就被滚滚奔雷打断,猛然抬头,就见得四箭破空,带着炙烈的真罡与内息。

化作实质的四灵之影,怒吼着冲杀而来。

而这四箭之后,飓风之中,那杨狱衣衫猎猎,好似风中之神,于风中长立而不落,箭出连环。

一人一弓,竟射出战场上万箭齐射都无法比拟的可怖箭势!

眼前,箭影交织,心中,危机如海潮翻涌。

心知今日无法幸免,阎惜心中一横,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鱼死网破吧!”

……

……

呼呼~

微凉的晚风吹过山丘。

山林之前,一队骑士按兵不动,他们清一色的银甲长枪龙马,于风中犹如铁石般巍峨不动。

百人百马,却比一人还要安静。

“好一手天意四象箭,第七品,似乎还不止……”

带头的高大将领抚掌而叹:

“上一次见到如此箭术,似乎还是五十七年前的流积山了!林启天当年那一手陨星箭,也不过如此了吧?”

此人,正是方征豪。

他跨龙马,提长枪,身重如山,眸若烈阳,遥隔十数里,竟似看得清城中发生的事情。

呼!

某一刻,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一银甲小将催马而至,遥隔数丈翻身罗马,恭声道:

“回将军!有探子传信,于道长背着方统领回转拦山关去了!”

“烈血未死吗?”

方征豪面色微缓。

“方统领受了重伤……”

那小将言简意赅的汇报,话锋一转,道:

“一如您所料,白州九府境内,足有四十三处城镇有怜生教起事的痕迹。七位统领按计划行事,已控制了局势。”

“怜生教,不可信。”

方征豪冷笑一声: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也敢来本将军眼皮底下卖弄阴谋?”

他是什么人?

流积山那修罗场中爬出来的宿将,数十年镇守边关,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

那阎惜自以为心思深沉,在他眼中,又算得什么?

烽火燃起初,他早已派遣了七千骑兵出去,怜生教再多教徒造反,也尽可一一剿灭了。

“传我军令,着方由七人剿灭一半,抓一半!”

方征豪眸光幽冷,淡淡发令。

阎惜以为他是想与怜生教合作图谋白州,展望龙渊道,却不知,白州在他的经营下,早已是铜墙铁壁。

他要的,可不是和这么一区区长老的合作,而是要引来怜生教真正的大人物的注意力。

“是!”

那小将肃声应下,翻身上马,不多时已消失在山林那头。

方征豪催马前行几步,远眺马巷城,估摸着时机差之不多了,方才一抬手:

“诸位且随本将军,剿灭这伙乱党!”

哗!

数百骑兵齐举刀兵,沉默前行。

……

……

轰隆!

漫天箭影归于一处而落,荡起了滚滚烟尘,巨大的抖动以这一条长街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呼!

被箭光罡风迫出去的气浪回流,吹散了烟尘,也吹动了杨狱的武袍。

长街塌陷,处处龟裂。

废墟之中,阎惜双臂断折,血流如柱,整个人瘫在了血污之中,剧烈摩擦之后的硝烟充斥着她的口鼻。

天意四象箭的合击,本不可能击溃她,可那箭上蕴含的真罡凌厉到了极点,也纯粹到了极点。

还要超过了自己的顶尖真罡……

眼前之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怖,这真罡,这真罡……

“杨狱!”

她咳血狞笑,不知察觉到了什么,她惨然的脸上闪过快意:

“我死了,你也活……”

咔擦!

抬脚,落脚,踩灭了其最后一缕气息,杨狱收起弓箭,微微摇头:

“好歹也是怜生教的长老,连舍身印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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