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考试得要三日,赵宛舒和柳蕊把人送到了考场门口,门口已经站满了人,都是送人进去的。

考生也个个都是包袱款款,有面露难色的,也有精神抖擞的。

赵宛舒把包袱塞给赵容朗,觑了眼他身后,“那二哥,你多多保重身体,好好加油啊!记得多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赵容朗颔首,接过包袱道,“好,我都知道。外头冷,你们也早些回去。”

正说着,就看到赵容涛和江明衡也一前一后过来了,江明衡也就是带了个提包袱的随从,赵容涛则是由着赵大海夫妇陪同来的,两人都陪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应是在嘱咐。

他们都注意到赵宛舒兄妹几人,但却没有过来打招呼。

倒是江明衡走了两步,又退了回去,到底没走过来。

赵容朗觑了眼,便说道:“我先进去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他就先行转身随着考生去排队了。

这入考场,为了以防作弊,公平公正,是有专门的官员官差进行搜身检查的。

而考场门前被围出来一圈地,官差都拦在前头,不准送行的家属进入。

周围都是人山人海,颇为嘈杂。

赵容朗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淹没了,江明衡交代了仆从两句,就提着行李往里走,他过去的位置刚巧经过赵宛舒的身边。

赵宛舒想了想,还是主动说了句,“祝金榜题名!”

说罢,她就拉着柳蕊退出了人群,往后头停着的马车走去。

江明衡愣了下,他扭身看去,就只看到赵宛舒远远离去的背影,他抿了抿唇,又翘了翘唇角。

不管怎样,他跟阿宛总归是做过一场兄妹的!

都是盼着对方好的。

他顿时豁然开朗,心境都截然不同了,脚步轻快地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赵容涛见此,也连忙推了推张冬梅,“好了,娘,我得赶紧过去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心里有数的,我排队去了,不然等会该分不到好号子了!”

他提着包袱,急忙去追赶江明衡。

张冬梅也不好拉着他说,只能遥遥又喊了两句关切的话,就被赵大海拉着往回走。

张冬梅不停回头,不高兴道,“你那么急干什么?你瞧见没有,刚才那是赵容朗是不是?哎呦喂,他这模样,我都险些有点不认识了。那气度……啧啧,瞧着跟江少爷也没差了啊!”

“哎呀,我听说他不是一直在那柳家读书吗?人家柳家为啥要一直留着他在家里啊?该不会是想让他当上门女婿吧!”

“我听说城里很多人都喜欢什么捉婿的!那柳家不是有个闺女吗?你说会不会……”

赵大海刚才也远远看了眼,说实话,他乍一眼也差点没认出来,还是瞧见旁边站着的赵宛舒才反应过来。

他摸了摸下巴,“也有可能啊!”

“哎,这样的好事,怎么就叫他们给赶上了啊!我方才冷眼瞧着,那姑娘长得也不错,跟着来送阿容,应该也是瞧上他了吧!”张冬梅捶胸顿足。

在她看来,她儿子自然是哪儿哪儿都好,赵容朗如何能比!

这也就是时运不济了!

她心里不顺畅,难免说出来的话也就不中听了,“哼,看他这次能考上个屁!到时候,人家肯定也瞧不上他!我儿就出息,一定要考个状元回来!”

出了口气,张冬梅就掐着赵大海往回走,“走了,回店里,干活去!”

“哎呀,你松手……”

“我不抓着你,谁知道你扭头又去找那个花头去了!我还不知道你,裤腰带都栓不上!”

……

考生入考场不但连衣裳得脱,就是包袱里的食物水都得检查。

赵宛舒早早打听了,所以给赵容朗准备的就是最普通的馒头,连馅儿都没有,还准备了点米粮,水壶也是最普通的,故而也没有被为难,很轻易地就入了内。

他得的排号不算靠前,但也算是不错,好歹没分到临厕的。

屋子很小,里面只有一张木板的单人床,被褥考场自带的,床边是个木桌子,那是考试用的。

屋子角落里还有个小炉子,里面也有炭,配备着简单的铜壶。

这是给考生自己热饭用的,也就是能配着点热茶来就着馒头吃。

第一日是不考试的,等到搜查入内,基本都天黑了,也就是给考生熟悉熟悉环境。

赵容朗不知道赵容涛等人去哪里了,他也不关心,他旁边两个不是同城的学子,彼此也不熟悉,故而连招呼都没打。

手里也没带书进来,夜幕降临时,他就着热水啃了个馒头,混了个肚饱,就早早躺下睡了。

夜里凉,屋子前后也漏风,他拿了厚披风裹在被褥外头,身上也穿着赵宛舒准备的厚衣服,连护膝和围脖都没落下,好歹是把第一晚给熬过去了。

第二日起来,他简单地在屋子里洗漱了下,就听到隔壁打喷嚏的声音。

昨日半夜下了小雨,地上都是湿的,不少人带的衣服不够,要么是住的屋子里漏水了,一夜没睡好的。

至少赵容朗对面那个学子就是如此,他屋檐有个口子,一直往里面倒灌水,落了半床水,最后耐不住,只能抱着被子窝在椅子上睡了半宿。

这排号也是随意,就是看脸的成分了。

赵容朗也不关心这个,等到吃过早饭,就该是发放卷子的时候了。

待得考官给各个考生发了卷子,就不准再动,也不能交头接耳讨论,彼此都在彼此的小屋子里答卷了。

这一坐就是一整天,其实也很磨人。

赵容朗倒是坐得住,写得差不多了,他还起身活动了下身体,待得有了思路再继续。

如此过了三日,不少人都熬干了。

其实赵宛舒等人在外头也没少提心吊胆,柳蕊甚至瞧着比她还担忧。

因着每日里在家乱等也没什麽用,她主动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山上求菩萨吧!”

“求菩萨?”

赵宛舒愣了愣。

能让柳蕊提议出门,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她说道:“是啊,我听说那南山的菩萨最是灵验,往日里不少人过去求符……”

此时,她们是在柳夫人房里打络子,其实也就是丫鬟们再打,偶尔她们也搭把手打发打发时间。

柳夫人在看账本,闻言,她抬起眼觑着柳蕊,“那南山的庙是看姻缘的……可不管什么科考。最灵验的当属燕北城外的辰皇庙,据说曾经得过先帝的御赐笔墨,故而很是出名。”

“这,这样啊……”柳蕊讪讪道。

柳夫人眯了眯眼,“你们要是真放心不下,我外头挂了一副菩萨,那是我特地从辰皇庙求来的。当年你哥哥科举时,我还求过……还行吧!”

赵宛舒倒是不知道柳夫人还有个儿子,只是看如今情况,怕是不在了,她也没多问。

眼看着柳夫人提起,脸色不大好看,她眸子转了转,便道,“那我得去沾沾喜气了。”

“你去吧!”

柳夫人喊了丫鬟去领路。

柳蕊也想去,但是才刚刚起身,就被柳夫人给喊住了。

“娘……”

“你倒是挺关心赵容朗那小子的啊!”柳夫人是什么人,她也是有过青春年少的,也是管理后宅的,哪里看不出柳蕊的那点子小心思。

“娘,您说什么呢!”柳蕊垂着头,耳朵有些发红,她搓了搓帕子,“我,我……他是阿宛的哥哥,我跟阿宛好,自然,自然就……”

柳夫人摆了摆手,“你不必说。我也不是没长眼睛的,你每回见了那小子,眼睛都长到他身上去了。旁人看不出来,你是我生的,是什么品行,我还不知道吗?”

“娘……”柳蕊有些惴惴不安。

“那小子,也是你爹亲眼看中的。人品呢,这住在咱们家这阵子,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柳夫人实话实说。

柳蕊面上一喜,“您,您的意思是……”

“但我冷眼瞧着,他一门心思都在读书功名上,暂时是没那花花心思的。”柳夫人眼看着她又落寞了下来,到底是不落忍,抬手拉过她,坐到自己身边。

“不过,这倒也不妨碍。男人嘛,难免想先立业,他有这上进心,也不是不好。再说了,你是我跟你爹的掌上明珠,你爹好歹当年也是新科状元,他的女婿总不能比他差太多。”

“你爹也曾经跟我提过一嘴,说赵容朗这人是极为不错的。若是你有心,倒不是不可以。”

“但我想着,这事儿得等他考完再说。咱们家虽然不多在意功名,但他自己怕是比谁都在乎。没得功名前,怕是也没心思考虑这些。”

“我,我能等的……”柳蕊连忙道。

柳夫人被她逗笑了,“这跟你等不等有什么相干的!咱们家的姑娘,可不是等不等的问题。我们柳家虽也不是什么贵胄名门,却也是书香门第,姑娘哪里有愁嫁的道理?”

“得看人家诚心不诚心!”

柳蕊抿了抿唇,她低着头,有些害羞,又有些忐忑,“可是,他,他若是不喜欢我……”

其实,她也拿不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赵容朗的,就仿佛突然之间就发现,这个人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叫她每每见着了,就觉得欢喜。

她初初也不知道这是喜欢,是后来丫鬟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喜欢那个人的。

但赵容朗的心思却都在书本上,见到她都是本分拘谨地行礼,从来不曾越过半步雷池,平日里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曾。

她其实也很是担忧,她怕那个人不喜欢,不愿意娶她……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但是这些话,她也不敢对任何人。

也就是柳夫人是她娘,她才敢小心翼翼地说出来。

“不喜欢便不喜欢。再说了,这事儿还没问过,你为何自己就泼自己冷水呢?”柳夫人摸了摸她的头,“你单纯善良,看得到的人,自然是能看到的。”

“你别担心,回头等春秋闱结束,待得尘埃落定,我让你爹问一嘴。”

“那,那您别让爹挟恩图报……”柳蕊想了想,低声道,“我希望,我希望对方也是真心待我的,而不是别的原因……”

“省得的。”柳夫人应道,顿了顿,她笑道,“其实真要说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挟恩图报呢!阿宛救了你爹,又治好了你,还跟你阿煜哥哥定亲了。”

“所以,指不定咱家欠赵家更多呢!好了,放宽心,去玩儿吧!明日就该放人出来了,到时候跟阿宛早点去接人吧!记得带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过去!”

“是。”柳蕊松了口气,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三日的时间过得很快,赵宛舒和柳蕊起了个大早,早早就过去考场外面等着了。

考场外头有不少人守着,还有人包了考场外的客栈,这也能第一时间把人抬回去休息。

等到停考的铃声一响,考场沉重的大门就被打开了,考生们纷纷如水鸭子般从大门里涌了出来。

有人冲出来大笑三声,志得意满的,也有人面色青白,路都走不了,得靠人抬回去的,还有人出来就扑倒在地痛哭出声的。

可以说,人生百态都占全了。

赵宛舒和柳蕊两人垫着脚尖,一直往人群里望,期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但现场人太多了,她们看了好久都没见到人。

最后还是赵容朗先瞧见她们,从人群里一路挤到她们跟前的。

赵容朗的状态看起来还可以,就是脸色有些发白,嘴角也起皮了,瞧见她们,勉强挤出一抹笑。

“二哥!”

赵宛舒也不问他考得如何,连忙叫两个身量高的家丁架着他往马车去。

她这时候才知道,为何柳夫人这般建议,实在是出了考场,大部分人都是脚下发飘的。

赵容朗被抬上马车,哆哆嗦嗦接过热茶,喝了两口,身上才暖和起来,脸色也稍微好了些许。

赵宛舒看着他这样颇为心疼,给他端了碟子糕点,关切道:“二哥,饿了吗?吃些糕点垫垫肚子,这是早上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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