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燕王妃目瞪口呆,一时怔愣在原地,眼底都是惊愕。

显然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

赵宛舒方才是看到了这绷带,以及把了脉,不然她也无法顺势想起晏临楼的反应,从而做出这般举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大夫,我儿,我儿为何成了这副模样?他,他是受伤了吗?”燕王妃也是头回见到这种情况,急得连形象都顾不上了,扑上前来,就握住了晏临楼的手,焦急不已。

只见整齐的绷带下,胸口随着晏临楼的呼吸缓缓起伏,微微凸起的线条不让人觉得浮想联翩,反倒是让人倍感惊悚愕然。

毕竟,没有男人会长出胸部来。

这也难怪晏临楼前面那么激动了,这样的秘密若是叫人窥探,难免成了笑柄,更添加心理压力。

更何况,晏临楼还是那般骄傲的人。

他这阵子应该是饱受了许多的心理压力,也难怪他脾性变得暴躁易怒,甚至先前他的种种行为,包括让原主保密的行为,赵宛舒都能理解了。

在当下保守的时代里,晏临楼身份尊贵,一旦暴露,怕是后面连世子之位都无法保住,也可能会导致更多的麻烦。

故而,他当初被原主撞破了他更衣时,窥见了秘密后,立刻就用尽手段想见原主。

只是,后来原主不见踪影了,他可能也是被耽搁了,又见秘密不曾曝光,也就不再追踪,只是后来再遇见了她,又见她跟晏凤楼走得近,今日这才发作。

赵宛舒呼了口气,见燕王妃紧张不已的模样,她低声道:“王妃,您别担心。世子爷,他这是病了!”

“病,病了?”燕王妃心里一惊,连忙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赵宛舒,焦急道:“赵大夫,你说的这是真的吗?他这,这不是中邪?”

当下遇到这种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更乐于把其归结于邪气。

如此,便能说得通。

故而,一旦有此现象,在些落后的山村里,指不定是要被火烧驱邪的。但晏临楼身份尊贵,眼下燕王成了朝廷的眼中钉,也许这样的现象,会叫司天监抓了把柄,最后连累整个王府。

这也是晏临楼最担心的点。

世子之位他可以不在乎,但王府那么多人,他却无法不在意。

赵宛舒感觉到燕王妃握着自己手都在发抖,她轻轻地摁住了对方的手,轻声安抚道:“当然是真的了。我是大夫,您忘了吗?”

“再说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世上本就没什么邪气魑魅。不过是些普通的病,世子爷这个病叫做乳癖。”

“乳癖?”燕王妃愣了愣,喃喃念道。

“是的,这个乳癖其实是女人最常见的疾病,一般是由肝郁结心,愤怒脑胀,肝脾损伤,从而导致气滞血瘀,让人心境紊乱,肝气不散。从而造成的疾病。”

燕王妃听她讲得头头是道,不由连连点头,赵宛舒还待再说,突然床上的晏临楼眼睫毛动了动,旋即就悠悠然地睁开了眼,觑见头顶熟悉的帐子,他低低松了口气。

然后,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凉意,他一惊,连忙坐了起来,低头一看胸口衣服都不见,而他袒胸露乳,衣衫不整。

一瞬间,一股恼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穴,晏临楼要炸了。

他辛辛苦苦地瞒了那么久,连贴身侍女都不叫服侍,结果竟还是叫人撞破了。

特别是看着旁边老神在在站着的赵宛舒,他再也兜不住,指着赵宛舒就破口大骂:“赵宛舒,你竟敢!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千刀万剐,让你生不如死!你竟敢这么对我……我绕不了你……”

说着,他还想爬起来,揪赵宛舒的衣裳,却被燕王妃连忙摁住了身体。

晏临楼只觉得自己要气死了,这个人,她怎么敢这么自作主张!

她知道她做的是什么吗?

以后,他还怎么做人?

其他人又该如何看待他们燕王府?

还有若是传扬出去,朝廷那边……

越是想,晏临楼越是生气,真真是恨不得把赵宛舒撕成粉碎才好。

赵宛舒见他像是个炸毛的猫一般,眨了眨眼,真不是说笑,是真的炸毛了。

晏临楼的头发本来是顺滑光亮的,此刻因着他的生气,整个头都炸开了,仿似炸裂开的榴莲头,甚为可观。

不过,她也不想让晏临楼继续心态不稳,故而她解释道:“世子爷,我没做什么啊,我只是在给你看病。你这个病就忌燥忌郁,不然会更严重的。”

“你——看你个大头鬼!”晏临楼才不信她的邪。

定然是为了逃脱罪责。

倒是燕王妃听进去了,她连忙摁着儿子,见他还如被惹怒的小狮子般炸毛,她脸色一沉,厉声道:“阿临,住口,不得无礼!”

燕王妃这句话就仿似个炮仗,本来恼火不已的晏临楼瞬间就蔫了,他觑了眼燕王妃,抿了抿唇,眼圈边有些发红。

然后,他蓦地倒头躺回床上,卷起被褥,把自己团成个蚕宝宝,只露出了半个黝黑的后脑门,再不肯说话。

“阿临!”

燕王妃也颇为无奈。

她看向赵宛舒,“赵大夫,没事,咱们继续说。这个病如何治才好?能够全盘治好,还是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好。这个乳癖虽是女子易得的,但男子偶尔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的。”

“一般得了这个病的患者,会有激素失衡的情况,故而脾气会变得很是暴躁,容易生气郁结。”

“这在身体上的体现就是,胸口肿胀,连带着也许会出现腋窝处也肿大,然后就是胸口会有溢出白色的液体的症状。故而到了男人身上那就是胸口急剧增大,且伴有局部疼痛感和肿胀感。”

本来晏临楼正在为他娘维护赵宛舒生气,觉得他母妃也未免太过了,但而今听得赵宛舒说得头头是道,他也有伸长了耳朵听。

听到赵宛舒的判断,他抬手瞧瞧的碰了碰胸口,疼得他忍不住哆嗦了下。

虽然他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练功的苦,但这种疼痛却跟练功受伤的苦是截然不同的,是那种难以启齿的疼痛,而且还一直无法消散,成日里不管挨不挨,都会疼。

想到自己身有残疾,还是这种邪症,晏临楼的心理压力极大,特别是他因为这种双重压力,就越发导致他的脾气暴躁。

而这并没有人缓解,反而是胸口还愈发涨大了两分。

晏临楼都快绝望了。

赵宛舒和燕王妃对视了一眼,都注意到偷偷下滑了一角的被子,以及那只露出来的小耳朵,不由暗暗一笑。

“这就是肝肾两经、任冲两脉阻碍,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得多加注意,不然时间长了,可能会出现变化,成了绝症。”赵宛舒语重心长道:“所以,需得及时治疗,万万不可讳疾忌医。”

这其实就是乳腺增生,也是因为内分泌失调,导致雌激素变多,不算是什么大病,但可能是古代这种在男人身上极少出现,大家见识得少,故而才让人恐惧害怕,从而愈发严重。

不过,乳腺增生只有极少数会发生癌变,但还是早治疗早好。

“那就劳烦赵大夫给我儿开药诊治了。”燕王妃连忙道。

“不过,我还是得再看看,毕竟这药总是得注意剂量的。还请世子爷开开恩,让我给把把脉,顺便看看患处!”赵宛舒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晏临楼。

燕王妃也回过神来,她戳了戳晏临楼,“阿临,起来,让赵大夫瞧瞧你。”

晏临楼有些羞耻,不想动弹。

他可不想袒胸露乳给个女人看和摸,这他还有没有面子?

再说,他还没成亲呢!

怎么能如此孟浪!

“阿临,起来!赵大夫是自己人,也断然不会笑话你,更不会叫旁人知道的,你快些起来,这病是拖不得的。你难道非得让母妃难受伤心吗?”燕王妃催促道。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起了作用,晏临楼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他冷冷地斜睨着赵宛舒,“你真的能治好?”

“那就看世子爷愿意不愿意配合了!”赵宛舒转了转眸子,说了句话刺激他,“还是说,世子爷比较想继续顶着这两个,享受下当女人的快乐!”

晏临楼:“……”

神特么的快乐!

啊呸!

他都快痛死了!

而且,他根本不喜欢女人这玩意儿好不好?

晏临楼满脸黑沉,但最后还是配合地伸出手给赵宛舒重新诊断了,甚至配合地吐出了舌头,只是在被要求扯掉绷带时,扭捏了一下。

“一定要看吗?”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

燕王妃柔声道:“阿临,咱们都是为了治病。听找大夫的话,叫她瞧瞧吧!”

赵宛舒也配合地颔首,“是啊,你放心,医者眼里无男女之分的。你在我眼里,与女人没什么分别的!”

就是块猪肉!

晏临楼听着胸膛一阵起伏,但却还是谨记着不能躁气,他咬了咬牙,只能扯下绷带,露出了他白皙的胸膛,只见胸口确实是肿胀起来了,倒是衬托得那红果越发的鲜亮红润。

燕王妃瞧着就心疼,偷偷捏紧了手绢,期待地望着赵宛舒。

赵宛舒仔细观察后,才开口道:“我得摸一摸里面可有结节,可能还有些疼,世子爷还请多担待下。”

晏临楼咬紧了牙关,觑了眼她认真的脸,别开了脸,倍感屈辱道:“来吧!”

这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让赵宛舒倍感无语。

她还没感觉到被冒犯,他倒是先摆出一副受辱的贞洁烈男模样了。

但她还是本着医德,探出了罪恶的手,摁住了对方的胸口,因为要确认,她还捏了两把肉。

晏临楼疼得瑟缩了下肩膀,但还是挺直了背脊,只紧绷着的身体暴露出了情况。

赵宛舒觑了他一眼,“疼就说出来,我也好做判断。”

“……疼。”晏临楼抿唇,从齿缝间蹦出来一个字。

赵宛舒颔首:“疼就对了。不疼才糟糕。”

她又查看了下他的腋下,只是有点点鼓胀,倒是不妨事。

等到检查清楚后,赵宛舒收回了手,又顺手给晏临楼扯了扯衣襟。

晏临楼一抖,连忙自己抢过衣服,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燕王妃没有注意这些小动作,只看向赵宛舒:“赵大夫,你可有办法?”

赵宛舒:“你们按照方子去抓药,每日里注意饮食忌讳。”

她走到旁边的书案,写下丹栀逍遥散的方子,交给王妃后,她又想了想,对晏临楼,“其实,除却吃药,世子爷也得适当调整下自己的心理压力。”

“一般这种病症,都是因为患者心理压力大,又暴躁易怒,这才容易紊乱身体平衡。所以,以后世子爷要控制自己的脾气,让心态变得平和舒畅,往日里也少思少虑,对病情好转才有帮助。”

“好。”燕王妃保证道,“阿临,你也得多听医嘱。知道吗?”

晏临楼是她唯一的儿子,又是嫡出子嗣,不管是她,还是王爷,待他可能太过严苛,导致他压力大。

燕王妃想着,回头还是得好生跟王爷也聊聊这个问题。

“——哦。”晏临楼面上不情愿的应着,心里却记得牢牢的。

他之前还觉得奇怪,此刻听到赵宛舒的解释,才恍然大悟。

他母妃得了绝症后,他就着急上火,到处寻觅神医,结果却无果。

后来他母妃的病一日日变重,他束手无策,每日里都很是暴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有时候半夜还会惊醒。

这种症状持续了很久,直到一年前,某一日起来,他的胸口开始肿胀疼痛。

初始他还不以为然,有个侍女说他胸口的衣服变紧了,他才恍然反应过来。

自那后,他再也不敢露出身体,连身边的侍女不许近前伺候。

随后因为病症越发严重,他怕被看出来,开始束胸,脾气也变得古怪了,连他父王都为此呵斥过他。

可这种身体和心灵上的煎熬,却没人能够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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