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比外头热闹许多,大街小巷上传遍小贩扯嗓叫卖的吆喝声,街边商铺林立,从簪子铺到小食店一应俱全,倒比姜漓玥原先想象中周全许多。

从前处在深闺时上街都是走马观花,林氏不允她下马车认真逛,只得蒙着面纱隐于车内,就连偶尔瞧见新奇玩意也因蒙着面纱看得不真切。

最深刻的经历还是那次缠着姜与休一同上街,

姜漓玥负手左瞧又瞧的好不乐乎,穆炎紧随其后,冷不丁答道:“有我在,没人敢将你掳了去。”

话虽说起来相当随意,姜漓玥却从其中品出了一丝甜,她慢悠悠摩挲着指尖,轻轻“哦”了一声,究竟是心里藏着对涝灾之事的担忧,只逛了半条街便佯装出腿酸受不住,眼皮直打架的模样。

穆炎在她身侧停步,偏头望着她那哈欠连天的模样:“走累了?要不要回去歇着?”

姜漓玥眨眨眼,杏眸清亮了些,继续佯装出强打起精神的模样:“倒真有些累了,不若我先回头安置下来,郎君去与县令商量正事,待会得空了我去寻郎君一同用晚膳。”

穆炎瞥了瞥剩余未走完的半条街,笑了笑应下:“你倒惯会替我操心的,罢了,既然觉得无了兴趣,那我先同你回去歇着。”

见事成了,姜漓玥转眼又换了个话茬:“郎君对这灾患可想着好法子了?今日我看着暨州天儿尚好,不知这几日会不会又起了涝灾。”

“原先不是说不关心朝堂正事么?怎得这会子又生了兴趣,法子得等我亲眼见了那县令方才可知,不过从前涝灾也不是首次发生了,法子总归能想出来的,你不必忧心。”

其实此次即使她不出手不跟随他出行,穆炎也能解决这涝灾,不过是需受几日漂泊之苦,姜漓玥既知这后续发展,若说从前两人未结为连理还尚可搪塞过去,如今两人既为夫妻当时风雨同舟,她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姜漓玥见天色渐沉,不敢耽误了他后头的正事,连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许多,穆炎随在后天,周全地将人护在内侧以免遭了磕碰。

再回到县令府附近,穆炎已替姜漓玥寻好了近处的客栈,将姜漓玥妥善安置在房中后见她沉沉睡去后,又嘱咐了云杉用心守着才离开。

暨州涝灾每年时雨时节总会犯上几次,加之穆如枫从前处理过类似事件,临行前他已汲取了不少经验,又恰好闻得州中县令面上虽卖力为朝廷效命,实则未曾大有所为。

远青已趁着时机到涝灾严重的几处打探了详情回报给穆炎,穆炎执起狼毫在宣纸上写下几条救灾之策嘱咐底下将士明日分往各地按着上头照办。

一切安置妥当后,日已西沉,他原想着回营帐好生歇息,却念及姜漓玥尚随在身侧,又重新束了玉冠轻装行至姜漓玥所居客栈。

穆炎方才悄声推门而入,便见榻上的姜漓玥紧皱着眉,一对玉白藕臂伸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奋力抓住什么。

眼见她险些要打到床栏上,穆炎疾步走近床榻,将她的手按捺下,重新塞入锦衾里头,见她消停下来,穆炎在床榻边沿坐了会才起身到不远处的桌案旁落座,以手支额休憩片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姜漓玥翻身欲寻个舒泰的姿势睡觉,睁眼间却瞧见烛光摇曳下映照着一个人影,方才睡醒她瞧不真切,以为自身身处梦里头,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才发觉穆炎确实真真切切在那儿。

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直接睡深了,对他入屋的行为全然毫无知觉,姜漓玥侧身歇在榻上缓过了眼前那股眩晕的劲儿才半坐起身,锦衾顺着她的动作滑落至她腰间。

姜漓玥思索一晌,轻声下榻,将挂着的披风取下覆在穆炎身上,悄然转身准备回床榻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方才做噩梦了?”

蓦地被这么一问,姜漓玥只得囫囵答道:“大约是,不过玥儿鲜少做梦,郎君大可放心,大约是今日换了新床榻所致。”

梦里的情形姜漓玥记不太清了,不过总归是那几件事在梦里头翻转,倒没什么新奇的。

姜漓玥沉吟片刻,正拿暨州的涝灾情形开了个话匣子,穆炎白天确实去寻了一趟县令,也把暨州里里外外的情况也了解了个遍,可若是真细说起来,恐怕说上几个时辰也未可说清的,他只大致说了些浅显易懂的,最后以“相安无事”一词收尾作答。

暨州涝灾爆发已有月余,近一月来,朝廷下派无数官兵来此赈灾,可因涝灾饥饿无食的流民不断骚扰边境,不时还有抢夺掠食之举,朝廷对流民的安置举措尚未落实,赈灾效力也因着官商勾结极其低下,实在是一时难以梳理,若上头有意放任,给穆炎后续的赈灾之策便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见他面上毫无敷衍之意,姜漓玥安的小心思只得藏了又藏,本已存了的头绪瞬间搅乱成一团,穆炎瞧她模样:“不如还是先歇着,外头的天还未彻亮,能再歇些时辰。”

话音刚落,穆炎熄了案上的油灯,仅留下两支夜里照明的烛,姜漓玥绕过床榻睡在内侧,躺下以后旋即睨了眼仍支着额的穆炎:“不如炎郎到这榻上来?倚在凳上怪不舒泰。”

穆炎眨了眨眼,应了声,缓步行至榻前,在自己的右手边躺下,兀自替她掖好了被衾,才闭上眼,半晌后听见一旁的姑娘不安生的辗转反侧,穆炎蹙了蹙眉一举轻跃下床,姜漓玥睁开眼:“可是我吵着炎郎了?”

穆炎立在榻边,朝她努了努下巴:“靠床沿坐着,我替你治梦魇。”

姜漓玥缓了一阵才缓过劲,留在原地没动,见穆炎又催促一声,才稀里糊涂坐到床沿边,刚相问要如何治,忽觉脚踝一热,姜漓玥心下一惊,立刻把脚回缩,眼观了会穆炎的声色:“我…有些怕痒。”

穆炎松了松手,修长的指尖按在商丘与太阴两处穴位,力道十分匀称,后续倒舒缓了些,穆炎抬头道:“给你按一按,等下方才好眠。”

解释完她又很快低头继续按起来,见榻这么承诺着,姜漓玥一时望了上头的痒,拿手背压了压蕴着绯色的面颊,过后穆炎撒手,她才重新绕进床榻内侧,这一回倒睡得舒坦,很快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一夜安眠。

第二次清晨睁开眼时,榻侧以无人,姜漓玥辗转翻了个身,朝月门外唤了句:“云杉。”

云杉应声入内,伺候着姜漓玥下榻,为她更衣,云杉正系中衣带子时,姜漓玥恍惚问了句:“今日郎君何时走的?”

“大约是卯时,额驸嘱咐我莫要吵醒你,还为你备下了早膳。”

姜漓玥连“哦”了几声,穿戴整齐后到屏风外头用早膳,倏地临时起意问道:“今日郎君可曾说去哪了?”

云杉只摇摇头,旋即又不确定地点点头:“具体倒是未同奴婢说,只说去处理赈灾事宜,今日像要施粥。”

漫不经心地舀了碗羹汤下腹,姜漓玥拾起一旁的绢帕擦拭唇角:“你去下面打听打听,今日何处布棚施粥,我们一同去看看,也好趁机帮上忙。”

云杉有些左右为难,毕竟姜漓玥出嫁前好歹是端王府里头的掌上明珠,施粥虽是善事,可如今暨州城内流民居多,恐是不安生的,她支支吾吾道:“郡主,这外头流民正盛,你若贸然前去恐怕不妥。”

如今流民四起,两人又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贸然出行确是不妥,姜漓玥思忖半晌,灵机一动:“不如你替我寻回从前那些男子的装束替我换上,这样就妥帖多了,流民纵使在猖狂也不会对我下手。”

云杉站在原地没动,眉眼间尽是犹豫不决,姜漓玥催促几次她才缓缓挪动步子,不情不愿地将包袱里头备着的男装翻了出来。

姜漓玥更换装束完毕后,视线在云杉身上逡巡一番,才摸着下巴缓缓道:“不如你也换身男装,我们一起出行才更便利些。”

云杉木然半晌,眉头微微拧起,似在做最后的挣扎:“郡主当真要去,就不怕额驸生你的气吗?”

倒真不是不怕,是前世他在这世存了危险,姜漓玥不可能知晓了还袖手旁观,若说他真因着她这任性妄为的举动而恼了,她到时候再用心哄了哄可不正好。

大局当前,她来不及思索太多,也来不及试想别的可能,姜漓玥沉默许久,最后才撇开眼,最后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若他真恼了,我再好好解释解释,这趟是不得不去。”

见她坚持,云杉自是不好再规劝,只能换上男子装束同她一起胡闹这一回。

主仆二人出了客栈便隐约可见前头埋在街巷里的商铺,云杉寻了其中一家店的小厮问清施粥方位才为姜漓玥引路,碰见路上却见神色慌张往客栈方向跑的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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