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能听懂一些，”藏族大叔乐呵呵的道：“他说的很快，而且吐字也不是很清晰，想全听懂很难。”
“没事，挺懂多少是多少。”
顾知秋和藏族大叔一同起身，向那位邋遢老人走去。
“阿库……”藏族大叔靠近那位老人之后，先用藏语说了些什么。
但应该不是打招呼。
顾知秋看那表情，像是打趣或者奚落。
很显然，这位藏族大叔活跃的过了头。
在他看来，这位藏族老爷爷的精神是“不太正常”的，所以才有此举。
顾知秋提醒道：“麻烦叔叔帮我翻译一下了。”
“好，我听听。”
藏族大叔跟在老爷子身旁，竖着耳朵倾听了起来。
邋遢老人的语速很快，而且声音很低。
跟着他的语速来同步翻译是来不及的，这位藏族大叔只能在听很久之后，再翻译出来一些内容。
不过翻译的过程中，就已经错过了很多内容，因此顾知秋得到的信息也是十分片面的。
“两个敌对势力争斗导致的结果，后来有一方胜利，天升了起来。”
“有一场大洪水，天上出现了十个太阳。”
“浩劫结束，人类得到圣主的恩赐，成为了万物的主宰。”
“最初斯巴形成时，天地混合在一起。请问谁把天地分？分开天地是大鹏，最初斯巴形成时，大鹏头上有什么？阴阳混合在一起。请问谁把阴阳分？分开阴阳是太阳，太阳顶上有什么？……”
这段翻译完了之后，藏族大叔摆了摆手：“就到这儿吧，声音又小语速又快，听的脑子都是疼的。”
“谢谢，”顾知秋道：“已经很感谢了。”
藏族大叔笑道：“哈哈，不客气。”
顾知秋特意买了一壶青稞酒作为感谢。
藏族大叔爽快的接下了礼物，然后就趁着傍晚之前赶路离开了。
顾知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七点，便和路曼曼一同往青海核能基地回了。
“咋样，那位藏族老爷爷在说什么啊？”
“一些神话故事。”顾知秋道：“还有一些藏族的歌谣。”
“真的是精神有问题吗？”
顾知秋摇了摇头：“我感觉不是，从翻译的碎片内容来看，那位老爷子的话还挺有逻辑的，而且是成体系的，不是胡言乱语。”
“我觉得应该是小时候耳濡目染，然后受到了什么刺激，才变成了这样。”
“哦。”路曼曼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倒并没有把这个放在心上。
但顾知秋不一样。
虽然他只听了一点点内容，而且也只是九牛一毛，但他还是比较慎重的对待起了这件事。
当然不是内容。
从那位藏族大叔翻译中得知的神话碎片，零碎不堪，而且也很难分辨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从这只言片语中，他还是能够隐约感觉到。
藏族老人所念叨的神话，和以往顾知秋所了解的都有同一个特点。
那就是有很多相似。
虽然说一些名词不一样。
但在一些大的框架上，有异曲同工之妙。
比如不管是哪一个神话体系，都记录的有大洪水。
人头蛇身。
以及对天的敬畏。
“说真的，我现在对这些神话还挺感兴趣的。”顾知秋道。
“神话啊，我都快忘完了，小时候还挺感兴趣的。”
“对，一件比较有趣的事就是，随着年龄增大，生产活动的增加，这些事情慢慢地就被人抛到了脑后，”顾知秋一边开着车，一边好奇道：“但奇怪的是，当有了后代，人们却总是会给孩子讲述这些神话。”
从上古出现的神话，便是这么口头传承到了现在。
按理来说，所有动物对于后代的培育，都着重在生存。
比如教育后代认清天敌，教育后代生存技巧。
只有人类，会把这些看似对生存毫无用处的神话，当作传承教育的一部分。
路曼曼并没有多想：“小孩子嘛，你给她讲别的他又听不懂，所以讲些神话讲些童话很正常啦，你想多了。”
“神话就能听懂了吗？”顾知秋很显然不认可这个说法：“神话中的悖论更多，难以理解的地方，就连大人也很难自圆其说，这些残破不堪的神话碎片灌输在孩子脑袋里，他们更加难以理解。”
路曼曼摇头：“不会啊，我觉得我小时候挺容易理解的。”
“你不觉得这就是问题所在吗？”
顾知秋突然回头看着路曼曼。
在昏暗的天色下，他的注视让她感觉脊背发凉。
之前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可在顾知秋的引导下，稍一思索，还真有些让人不解。
就像是小时候看世界未解之谜的感觉一样。
你告诉小孩子，人的进步是火，地球是圆的，华夏不是世界的中心等等，这些既定的客观事实，在小孩子看来是晦涩难懂的而且很难放在心上，也很难记在脑海里。
他们的大脑仿佛在不断排斥着这些知识。
但你告诉他们，后羿射日，女娲造人这些神话，他们却很乐的去听，并且能够深刻的记在脑袋里。
顾知秋接着数道：“而且人类文明的发展，其实是和这些神话背道而驰的，你不觉得给那些刚刚接触这个世界的孩子们教育一些比较基础的物理知识、宇宙知识，树立起一个正确的世界观，比树立一个神话观更有意义吗？”
“我有点开始害怕了，”路曼曼看向窗外：“本来我觉得蛮正常的。”
“有时候习以为常的事情，蕴含了大量未知。”顾知秋道：“我也是刚开始把注意力放在神话上，等后面我会多了解一下，争取找到根本的原因。”
顾知秋喃喃道：“一定有原因的。”
“之前总听说一句话，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我现在在你身上可算是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了。”
顾知秋有些无奈道：“其实我之前也不理解。”
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些改变时代的物理学界的先驱者，后期陷入神学是因为自己的理论钻研到了尽头，无法通过严谨的论证，这才用神学麻痹自己。
现在看来，他是错的。
因为科学的尽头，永远是对地球和这个宇宙的探索。
而宇宙的本质，或许就藏匿在传承了几千年的神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