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物理层面的实验随着实验环境的细微变化，整个实验数据便要跟着发生改变。
也就是说，除非把当年杨老在丑国的实验环境一比一复刻过来。
否则，一定是有一些数据需要发生变动。
而整个实验又是环环相扣的一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
因此，在量子层面，很多实验的复刻并没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杨老现在已经暮年，估计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了。
顾知秋道：“杨老在华清不是还有很多学生吗，他就在幕后指导，应该不会太难。”
“你要这个做什么？你去找找杨老的论文，应该数据也比较详细的。”关山月好奇道。
“之前你和杨老来洛城的时候，我和他辩论过一次，那时候我说θ-τ粒子的衰变不对称是宇称不守恒本身导致的，而不是θ-τ粒子自身的特性。”
“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侯老道：“但宇称不守恒已经成为物理学上的一条铁律，验证这个有什么意义吗？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我可不想去麻烦他老人家。”
“您就和杨老说，如果这个验证成功了，他很可能会再次获得物理学的最高奖项，”顾知秋道：“以华夏国籍获得物理学最高奖项，应该是杨老的心愿吧。”
虽然杨老将国籍恢复为华夏多年，但这些年来国人对他仍然是褒贬不一。
而他所获得的诺贝尔奖和物理学界的崇高地位，也因此蒙尘。
尽管在诺贝尔的领奖台上他再三重申自己是华夏人，但国籍终究是他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回国这些年，网上如潮水一般的冷嘲热讽。
想必让他十分后悔，如果当时他登上领奖台的时候，手中不是丑国绿卡，而是华夏的国籍，该多好。
人生便也没有遗憾了。
若说他余生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以华夏国籍的身份，再一次站在物理最高奖项的领奖台上。
关山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下午我去找杨老，但能告诉我具体是什么项目吗？”
“统一场论。”
“统一场论！？”关山月看着顾知秋：“你是认真的吗？”
“嗯。”
顾知秋从工装口袋里找了半晌，找出来一张草稿纸。
这是他在奇点实验途中出现了突发奇想后，随手写上去的关于统一场论猜想的简单描述。
几行简单的文字和公式，压在密密麻麻的凌乱验算痕迹之上，看的十分杂乱。
但关山月还是认真从重叠的文字中提取了有用的信息看了起来。
一个很大胆的猜想，但他并未能完全看透。
他把这个演草纸碎片叠起来放进了口袋里，随后平复了一下心情道：“统一场论是所有物理学者公认的深坑，近百年以来，掉在这坑里的物理界泰斗不计其数，你可要量力而行。”
“嗯，所以杨老的宇称不守恒验证数据十分重要，如果符合统一场论猜想，我就着手研究，如果不符合，我就不耽误时间了。”
“试试也可以，这是一个大方向，场论涵盖力、粒子和场三大层面，如果在验证中在任何一个层面有收获，倒也不完全算是浪费时间。”关山月安慰道。
统一场论是当代物理学家心中的白月光。
得不到，但又那么美好。
从明面上看，各个领域的无数物理泰斗，似乎到最后都会对统一场论感兴趣。
但从侧面看，其实更有趣的应该是任何领域一旦到达极致，便会发现，似乎万物都有共通性。
这便是统一场论的魅力所在。
从尺度以亿万光年计的宇宙，到10^－15电荷。
从万有引力定律，到库仑定律。
从F=(G×M₁×M₂)/R²，到F=k×Q1×Q2/r²。
物理的逻辑之美，让无数泰斗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统一场论如果真的成功，不是俗套的一句比肩牛顿、爱因斯坦的成就就能涵盖过去的。
二十世纪初，普朗克的导师菲利普·冯·乔利告诉普朗克，物理的大厦已经建成。
结果没多少年就被爱因斯坦和普朗克两人拿着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直接踢翻。
到了现在前沿物理停滞不前，所有人便又认为物理框架已经搭建完成，剩下的内容就是添添补补。
但如果统一场理论提出，那现有的物理框架将会再一次被打碎重组。
统一场论的地位很难有什么词汇来描述。
简单来讲，现在的物理体系建立在数学逻辑之上。
因为数学是宇宙的通用语言，依托于这个坚不可摧的逻辑所建立起来的物理大楼，十分稳固。
但这个数学逻辑所搭建的地基总归是虚的。
也因此理论物理常被人诟病为空想。
比如奇点，比如黑洞，比如引力波……
这些从函数推演出来的物理现象，总是在一片质疑声中艰难前行。
而统一场论一旦被提出来，则将会代替数学逻辑，成为物理学的新地基。
统一场论的成功，就意味着人类发现了宇宙新的定理，而建立在这个实质定理之上的新物理学，便有着数学地基所不能及的优势——物理宇宙观。
关山月自然也是知道统一场论的意义，不过他更在意顾知秋的情况。
包括他在内的中科院很多领导，都是把顾知秋当做华夏物理界的执旗者。
如果这小子一个人闷在研究室里钻研一辈子统一场论，那还了得。
一路边走边聊。
顾知秋也能听出来关山月话语里的提醒和期望。
把所有精力放在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上，当然是不理智的。
顾知秋也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不会犯傻。
聊着天，走出华科大。
关山月把顾知秋送上车之后，便也把司机喊了过来，往华清大学去了。
作为一院之长，琐事翻身。
趁着有空，趁着脑袋还记着事儿，就得赶紧去办。
否则一旦拖了，就不知道要拖多久。
到了华清大学，已经临近中午，关山月便直接到照澜院登门拜访。
照澜院是华清大学特意为杨老建造的住所。
外面的警卫看到是关山月之后，便没有阻拦，敬礼致意之后便把目光再次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