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边的檐角挂着一盏盏点亮的灯笼,温黄的烛光照亮了黑暗的长街,浅浅的光晕投映在地面铺设的青石板上。
地面积成的厚厚白雪被铲平,堆砌在街道两边。而百姓们则是站在积雪旁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在寒夜里显得质朴而温暖。
沈青檀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自从瘟疫在云城肆虐,每家每户门口都没有再点灯笼。
而且夜里在街上,更是看不到一个行人。
如今他们即将要离开云城,百姓们闻讯而来,特地将灯笼点亮为他们送行。
每个人手里拿着铁锹和扫帚,显然是特地为他们清出一条道路。
沈青檀和赵颐从马车上下来。
这时,一个年迈的老者从人群里颤颤巍巍地走出来。
“大人,我家六口人得了疫病,去医馆没有人管,郎中把我们撵出来,让我们回去准备身后事。您让知府大人带我们去棚子里住下,请了太医给我们看病,救了我一家六口人。”
老者说到心酸处,浑浊的眼睛慢慢湿润了。
“我的曾孙女才会喊曾祖父,我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见她叫我了。可我们一家遇见了您这样的好官儿,救了我们一家子。我天天都能听到她喊我一声曾祖父。今儿一早,她还把自己的鸡蛋分给我吃呢。”
说到这里,老者笑了,眼睛里闪动着泪花,心里怀着满满的感激,放下手里的拐,跪下给赵颐磕头。
“还有我,我们一家得了病,官府的人把我们拖去棚子里住下,家里灶上的火没有灭了,屋子给烧没了。大人知道后,掏了银子差人给我家新盖了屋子。”
“还有我,还有我,我两个儿子最先得了疫病,没等来大人就抛下我这个做娘的走了,就剩下一个小儿子。我的腿脚不便利,小儿子又要去做徭役,没人在跟前照顾我。大人免了我儿子去做徭役,还免了我家的税收,今年冬不用饿肚子了。”
“大人免了我们云城和磐石城的税收,家里只有一个男丁的,都不要去做徭役。”
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赵颐为他们的付出,全都跪下来给赵颐磕头。
“大人,您就是活菩萨在世,救了我们老百姓的性命,还给我们老百姓谋生计。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赵颐看着跪成一片的老百姓,连忙将为首的老者搀扶起来。
“我身为父母官,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地上寒凉,你们大病初愈,快些起来,别再染了风寒。”
百姓们听了赵颐的话,连忙站了起来,生怕又给赵颐和神医添乱。
他们捧着一个包袱递给赵颐:“我们几个壮年去山里打来猎物,剥下了皮毛给夫人做一件斗篷。这是我们老百姓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赵颐看着百姓脸上憨厚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收下了包袱:“你们有心了。”
百姓们见赵颐收下,笑容愈发灿烂,退回路边:“我们不耽误你们赶路,大雪的天,路上又湿又滑,你们当心一些。”
赵颐笑道:“好。”
百姓们目送赵颐与沈青檀乘坐马车离开,直至看不到马车的影子,准备散了回去。
突然间,有人“哎呀”一声,捧着一包银子:“大人给咱们留了一包银子。”
众人盯着鼓鼓囊囊的一袋银子,心里百味杂陈,这位大人心里是真的装着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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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沈青檀拆开了包袱,里面是一块雪白的皮毛,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色,可见百姓们是用心为他们准备的谢礼。
“这里的老百姓都很淳朴,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的恩人。”沈青檀手指轻轻抚摸着柔软的皮毛,唇角微微上扬:“好在他们是你封地上的百姓,你多关照他们一些。”
赵颐眸光落在雪白的皮草上,她白皙细腻的手指几乎与皮毛融为一体。
他轻轻拢住她的手指:“好,听你的。”
沈青檀睇了他一眼。
这时,车夫开口道:“王爷、王妃,到城门口了。”
马车缓缓停下来,沈青檀连忙挑开车帘子,从车厢里出来,便瞧见顾长生穿着素面氅衣站在城门口,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长生哥哥。”沈青檀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让你等久了。”她看向襁褓里熟睡的小婴孩,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与我有缘,我便将他带在身边。”顾长生轻轻拉高裘皮,为小婴孩遮蔽风雪:“蛮蛮,北齐都城风云变幻,你好好照顾自己。来年仲秋,我备上酒菜,等着你和妹夫回来。”
“好。”沈青檀心里生出离别的感伤,笑眼盈盈地说道:“我要吃杏仁酪。”
顾长生微微点头,对赵颐说道:“保重。”
赵颐回道:“珍重。”
沈青檀离开之前,摘下脖子上的一枚玉佩,轻轻放在襁褓里:“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顾长生没有推拒,收下了她这一份心意。
沈青檀定定地看了顾长生一眼,与赵颐上了马车。
她挑开车帘子,瞧见顾长生站在原地,挥一挥手:“哥哥,夜里冷,你们快些回去。”
顾长生轻应了一声:“好。”
马车载着沈青檀与赵颐缓缓地驶离,顾长生转了身,慢慢交错开。
城外冰天雪地,坐在马车上的沈青檀拢了拢腿上盖着的毯子,马车颠簸着朝都城驶去。
而一墙之隔的城内,余寒似乎随着百姓的振奋和欢呼消散,灶重起,铺重开,吆喝声四起。
顾长生抱着那个小小的襁褓,走进了这满城烟火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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