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买电脑、数码产品,首选的地方基本是“华夏硅谷”,中关村。

原来叫中官村,这里以前是太监的养老院,现在完全大变样,一边是平房拆迁的残垣断壁,一边是拔地而起的大厦高楼。

破旧,立新。

像后世“名声远扬”的鼎坏、E世界、科冒还在施工盖楼,地基才冒头,如今中关村的老大,是紧邻“中关村文理学院”的太平洋和中海电子城。

但相比一层平房的中海,刚开业的海隆后者居上,成了棘手的挑战者,无论何时,只要是营业时间,永远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况且,今天是国庆第一天。

陆飞走在电子一条街,放眼全是花花绿绿的促销海报。

“哎,你预算是多少?”韩宇问。

陆飞打算批量攒机,每台6000块左右,最多6200块,手上的钱足够买30台,但考虑外设、ADSL、后期设备更新等,先买26台。

“有数了。”

韩宇拿起纸笔,问清需求,配机清单,信手捏来。

不一会儿,他列出方案,两人边走,边聊,甫一进太平洋的门口,一大波黑导购蜂拥而至,三番五次拉址纠缠。

忽然间,人群里蹿出带着“监察”、“督导”字样袖标的保安,暴力驱散,硬生生围住陆飞、韩宇。

带头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我们这里实行分区管理,不能随便进,要买什么我带你去。”

韩宇皱皱眉,“前几天我来怎么没这个规矩?”

陆飞翘起嘴唇:“那是你没遇见他,早遇见他不就有这规矩。”

说话间,他拐弯想绕开前面的保安,却见光头男阴魂不散,横向一移,又挡住去路。

光头男蛮横道:“规定就是规定,要买什么我带你去。”

陆飞语气不屑,“规定,谁的规定,王八的gui腚吗?”

“你骂谁呢!”光头身后的保安怒道。

“我骂的是广场,你急什么眼,难不成这龟腚是你们自己的?”

陆飞睖眼,“我现在是赶时间懒地拆穿你,想做黑导购去找别人,让开!”

眼神对视面前的一票保安,不落下风。

光头男冷哼一声,让出路来:“有种,但我送你一句话,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不气盛,能叫年轻人!”

陆飞毫不畏惧,回怼了一句。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越瞅越欠揍,保安怒道:“大哥,咋整,要不要办他?”

“算了,赚钱要紧,没必要硬茬。万一把假扮保安的事捅出去,咱们在广场没法干买卖。”

光头男面色阴沉,“吗的,点儿背,第一单生意就遇上懂行的!”

…………

刘镪东演讲最爱谈的一点,中关村假货泛滥,但他没卖假货。

事实上,中关村鱼龙混杂,俨然成为正门偏门各种势力杂糅的江湖。

哪怕是曾经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依旧灯下黑,坑蒙拐骗抢,五毒俱全。

“你说他们是假保安?”

韩宇一愣,“卧槽,黑导购又出新套路了。”

陆飞一提心里来气,前一世年纪轻,阅历浅,吃过不少的亏,还没法说理。你说道理,他就冒出几个、十几个大汉,拿着管制刀具,跟你讲物理,以理服人。

直到晶东、掏宝等电商崛起,中关村一条街衰落,情况才好了一些,然后又转移阵地,跑咸鱼钓鱼去了。

他们来到人头攒动的楼上,韩宇保证道:“你放心,这个绝对是良心,跟我家长期合作。”

说着,陆飞站在一家店面门口,嘴角微微上翘,好你个韩宇!

左右的隔壁店都站着店小二,男销售、女导购热情备至,紧随不去,使劲介绍推销各种电脑,热闹非凡,显得光顾的这家冷冷清清。

陆飞摆摆手拒绝,甫一进门,眼前的老板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标准的知识分子,不用介绍,他就知道姓杨。

能不认识嘛,韩宇的老丈人!

“杨叔,我给你介绍个大单!”韩宇喊道。

陆飞翻了翻白眼,娘的,难怪答应得这么干脆,原来拿兄弟借花献佛呢。

“多少?26台!”

杨老板听到采购数目,先是一惊,接着大喜。

千禧年前后,这些年是电脑最暴利的时期,卖家为王,根本不愁卖,没有50%的毛利,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卖电脑的。

不像以后,价格基本透明,一台5000的机子,只有500的利润,赚的是售后维修、更换硬件……

杨老板拿起装机单,“什么配置?”

“咳咳,主板,英特尔815,显卡是科嘉gf440mx,光驱……软驱……硬盘……”

韩宇报菜名一样,脱口而出,轮到内存条,“价格有变化吗?”

“有。”杨老板推荐128m,去年一条1200块,现在已经跌到600多,入手相当划算。

陆飞看了看韩宇,韩宇也看了看他,韩宇点了点头,于是他也点了点头。

这货虽然重色,但不会杀熟。

至于显示器,15寸纯平crt,也就是俗称的大屁股。

杨老板在表上填写价格,“这样的电脑,只要不使劲造,支撑两年没问题,硬件按厂家保修,软件问题要是能搬来,免费给你们修。”

陆飞也不奢求,能正常上网,能跑得动《石器时代》、cs、《传奇》各种游戏就足够。

噼里啪啦,杨老板敲了会儿计算器:“一台是6123。”

“先整一台验货。”

换平常,陆飞必须先付钱,或者交押金,店家才肯开箱装机,这是数码商场的潜规则,以防拆封以后买家突然不要。

但是,他属于那种开张吃半年的大主顾。

杨老板没有二话,等配件到齐,当着两人的面儿拆包装,全方位展示是新机,然后安装win2000系统。

陆飞看着他按部就班,主板驱动之后,网卡、显卡、声卡,一通部署,有的部署完了之后,还需要激活,安装各种软件驱动。

粗粗一算,竟然要一两个小时,这得等到猴年马月?

他诧异不已:“杨叔,您不用ghost(诺顿克隆精灵)吗?”

“ghost,这是什么?”韩宇三人面面相视,充满疑惑。

“我在《每周电脑报》看到一篇介绍。”

陆飞简单描述,ghost可是电脑店的必备,能十来分钟安装完系统,就算系统玩崩了、中病毒了,甚至没有办法开机,一言不合可以一键恢复,简单粗暴。

“真有这种东西。”

杨老板眼前一亮,猛然嗅到了一丝商机,时间就是金钱,缩短装机时间意味着什么?

生意啊!

兴奋地握住陆飞的手,使劲摇晃:“哎呀,你可帮到大忙,这样,26台,本来是159198,我给你抹掉零头,就15万9千,装机费也不要了。”

他也很意外,随口一句就是一个点子。

果然,重生就是开挂!

结了这台整机的钱,其它的25台电脑,约定10月7号,也是国庆最后一天,送货上门,先付10%的定金,验收无误,再清账款。

………………

“哎,帮你这么大忙,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是吧?”

韩宇抱着装显示屏的箱子,站在扶梯上,摸了摸肚子,疯狂暗示。

陆飞翘起嘴唇,丫的到底谁帮谁啊。“成,中午我请客,不过我先去见一个人。”

下了楼梯,照着原路,径直地来到门口。

“咦,咋滴,你还约了人,男的女的?”韩宇撇撇嘴,“肯定是女的。”

果然意料之中,是女人,还特么是两个。

此时,高媛媛、胡兰馨举步维艰,四周团团围着一圈的黑导购,她们就像误入狼群的羊羔,非扒下一层皮不可。

“买手机是吗?爱立信,诺基亚,还是波导,美女,我带你们去看看吧,就看一眼。”

“不用了,我们自己看。”

高媛媛赶紧拉住胡兰馨的手,“再骚扰我们,就喊保安啦!”

“我们就是保安。”

光头男带着4个人,气势汹汹地冒出头,挡在高媛媛她们的前面。

两伙人摆开车马,剑拔弩张。

“美女,我们护着你,不用上楼,楼上是卖相机,手机店就在前面。”

光头男说完话立刻动手,拽住高媛媛,生拉硬拽朝一个方向走,另一伙黑导购显然不能随他的愿,也揪住高媛媛的衣服,朝反方向。

两帮人拉拉扯扯,高媛媛慌张地挣扎:“别拉我,别揪我。”

光头男道:“这里不安全,多乱啊,美女,往前走。”

啪的一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背后传来一声:

“喂,放开我朋友。”

当回头看到是陆飞两人,光头男脸上布满黑线,当看到两人抱着一台电脑大件,他的心在滴血,仿佛错过好几亿的大单,凶神恶煞道:

“又是你们?”

“嘿嘿,是老子我!”

韩宇嗓门洪亮,响彻大堂,让动静越闹越大,顷刻间,引来无数路人的目光投注。

他仗着人多,厉声道:“赶快撒手,特么地敢骚扰我哥们的女朋友!”

陆飞:0.0?

胡兰馨一把推开黑导购,护着闺蜜,“你们买个电脑怎么才回来?”然后转身,横眉怒视,“我朋友的男朋友回来了,还不快让开!”

高媛媛:0.0?

这么一唱一和,众目睽睽下,另一伙黑导购害怕惹事,不甘地离开。

然而,光头男没有松开手,他跟他的兄弟也没有立刻散开。

他盯着高媛媛,根本不信道:“你是他女朋友吗?”

大庭广众,还当着陆飞的面,高媛媛抿抿嘴,怎么好意思开口,想说“是”又说不出口,想说“不是”又肯定不行,欲言又止。

就在此时,陆飞的手,抓住她的手。

陆飞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我是他男朋友,有问题吗?”

旁边的卧龙凤雏,韩宇、胡兰异口同声道:“没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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