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到了招待所,张国梁从自行车上掉下来,整个人都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张晓英看着他,抿着笑着,“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的汗?”

她从怀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汗,只觉得他的汗珠子噼里啪嚓的。

“你这是累坏了吧?”

“没事,没事。”张国梁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手柔弱无骨,在脸上轻轻抹着,那种身体里的奔腾感似乎更厉害了。

张晓英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年轻的小伙子,身体不该这么虚的,这好好的,出这么多汗做什么?

她道:“你要不要歇会儿再走?”

张国梁点点头,又忍不住摇摇头。

张晓英笑了,“行了,先进屋里喝口水吧,你这么满身大汗的,我要让你走了,岂不是让人说我没良心。”

张晓清已经给她定好房间了,她办好了住宿手续,就抱着东西住进去了。

这个时候的招待所不像后世的酒店一样,里面有热水器,牙膏、毛巾的,什么都有。

这里的得自己领暖壶和脸盆,然后毛巾和牙膏,还有洗澡的都得自带。

张晓英都装在包里了,在前台领了暖壶和脸盆,然后和张国梁一起往房间里走。

二楼是住宿的地方,房间挺干净,不过也挺简陋,到处都是白的,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就连窗帘也是米白色,看着有点不太舒服。

张国梁帮她把东西放下,低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我这就走了。”

张晓英道:“我烧点水,你喝点水再走吧?”

张国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脸也胀得通红。

他这一路上都在想一些有的没的,这会儿哪敢跟她在一个屋里啊?

“我,我先走了,你,你自己喝水吧。”

说完,撒丫子就往外跑,好像后面有人追着他似的。

张晓英捂着肚子笑得直打跌,还以为他是个莽汉子呢,原来胆子也这么小。

关上门,准备洗个澡,刚解开衣服扣子,忽然发现床头上,无良在这儿坐着。眨巴着一双眼,满脸期待的看着她。

张晓英忙把衣服掩上,怒道:“你们当神仙的都这么肆无忌惮吗?”

无良挑挑眉,“哪里肆无忌惮了?”

“你们神仙都这么瞧人的?瞪着眼看人脱衣服?”

无良摇头晃脑道:“有美在侧,不看白不看。”

张晓英气得直磨牙,“我以前换衣服,你是不是都在一旁看着了?”

无良嘿嘿一笑,“那倒没有,你瘦巴巴的样子,我可不喜欢。我喜欢的都是微胖型的,带点肉肉的,讲究前凸后翘,美得冒泡。”

说到底还是看见了?

张晓英气得大叫一声,抓起床上的枕头就对他扔了过去。

无良闪身躲过了,嬉笑道:“没有,没有,我没看过你,我哪有那么不要脸。”

张晓英心说,你就是不要脸。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你平时都是这么看女人的吗?”

无良摇头,“那倒不会。”说着一指她,“不过你例外。”

“你什么意思?”

无良道:“你没发现吗?只有你能看见我,别人都看不见。”

张晓英回想一下,还真是这样呢。

以前的时候,她没想过那么多,反正他也从不当真人的面出现,她就不以为只有自己能看见。

就在前几天,她在屋里和无良说话呢,突然杜大娘推门进来,问她,“你自言自语的干什么呢?”

张晓英看看对面的无良,又看看她,才知道她根本看不见无良的。

此刻她也是心中好奇,问道:“为什么别人看不见你?”

无良叹口气道:“那是因为咱俩的缘分,我与你有十年之约,你当初擦拭我的真身的时候,手指被木屑戳破了,有一滴血落在我身上。这叫做虔诚之血,是真心之人,所以咱们的缘分就定下了,我回到人世,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看见我。”

他说着又道:“不过等有一天,我的信徒增多,信奉我的人多起来的时候,我就能恢复人形,到时候可以控制自己,能选择让人看见,也能选择让人看不见。”

张晓英哼一声,道:“不管你看见还是看不见,反正以后只要我换衣服、洗澡的时候,你都不许出来,否则我就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说着她露出一个极为凶恶的表情。

无良哈哈笑起来,就算他看了,她又能奈他如何?

反正她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只要他不现身,她能看见他在哪儿吗?

张晓英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怒火上升,抓起另一个枕头扔过去,“你,给我麻溜的出去。”

无良才不走呢,躺在床上,手枕在后脑勺,翘着二郎腿,吹着口哨,一副标准的流氓样。

张晓英火大的很,可她是真的不能把他怎么样,她无论丢过去什么东西,那东西根本砸不到他身上。

他就好像只是一个影子,没有真正的身体,没有具体的形态,就算东西砸上了,也绝对感觉不到一点疼。

张晓英没办法,只能躲进厕所里换衣服去了。

心里暗暗发狠,等他有了实体,一定把他给痛揍一顿。

#

下午的时候,张晓英去看了考场,然后晚上早早睡觉,就等着第二天去考场了。

早上起来,她在招待所外的小摊子上吃了两根油条和一碗豆浆,感觉全身都充满了力气。

临进考场钱,无良对她挤眉弄眼,“喂,小丫头,用不用我帮你作弊啊?”

张晓英好奇道:“怎么作弊?”

“我去看看别人怎么答题的,到时候告诉你。”

张晓英撇嘴,“得了吧,我就不相信别人能比我答得好。”

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可以说是把十年荒废的时间都补回来了,她就不相信凭她自己,考不上高中。

无良耸耸肩,他倒有点欣赏这丫头,性格坚毅,又要强,若是别人,听他这么说,早就巴巴的跟他要答案了。

两天考下来,张晓英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

即便很疲惫,但从考场中走出来那一刻,她依然觉得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就好像天底下没什么事能难得住她。

无良看她这样,不由啧啧道:“看来考得不错啊。”

张晓英摸摸鼻子,“还行吧。”

做人怎么也得谦虚一点吧?

她充满自信的迈着阔步走出校门,就在这时,忽然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

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她身上积累的那股子劲儿,突然间就泄了一半了。

那是一个女人,十七八岁,长得非常漂亮,穿着一件小碎花的连衣裙,梳着两条辫子,脸上浅浅的两个酒窝,整个人都像一个脆甜脆甜的苹果,有着淡淡的果香气。

在看清楚她的脸,张晓英剩下的另一半气也泄了下来。

她发现这个女人她认识,因为她终于想起来了,张国梁娶的媳妇是谁了。

就是眼前这个女人。

其实她是知道的,她早就清楚张国梁娶了谁,但是她一直不想承认。在她心里,故意选择了遗忘了吧。

可一旦亲眼见到本人之后,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自欺欺人了。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到脑子里:那个女人名叫姜慧,就是张国梁的老婆。

她现在是县中的高中生,将来等恢复高考之后,还考上了大学。而她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张国梁,两人一个军官,一个大学生,可谓是珠联璧合了。

恐怕也只有这样一个美丽又聪明的才女,才能配得上张国梁了。

看见了她,张晓英就觉得一盆凉水浇头,刚才考完试的那点小得意和小自信,瞬间就被这个女人给击碎了。

在姜慧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穿着一身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披散着,戴着一个印着小花的发卡,整个人打扮的很是时髦。

张晓英一眼认出,这人就是陈美英,她爸爸是闻景县的县长,那个跟着王大娘一起欺负她的女人,那个嫁给了王二壮,成了她前世的妯娌的女人。

前世的时候,她一直被这个女人压着,丝毫喘不过气来。

这女人总觉得样样比她强,总是想尽办法损她,背地里骂她是土老鳖。

她跟这女人相处了十年,受尽了欺压,在她心里恨她比恨王翠玲更甚。

王翠玲只是个小丫头,脾气暴躁,嘴巴毒,但心机不深,可这个女人却是个心机深沉的毒钉子,不动声色之间就能把人活活给整死。

她抬头看看天,今天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出门遇仇家,一遇还遇上两个,一个世敌,一个情敌,这老天爷是多看她不顺眼啊?

那两人显然不认识她,这时候陈美英还没嫁给王二壮,姜慧也没嫁给张国梁。她们只是两个少女,脸上挂着少女们的灿笑。

两人走过她身边时,也只是对她淡淡扫了一眼,就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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