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陆夭面沉如水。

哪怕是普通大家闺秀,光天化日之下失踪,即便能完好无损回来,唾沫星子也能把人淹死。

更何况谢文茵还是公主。

“目前都有谁知道这件事?”她冷着脸,颇有上位者的气势。

王管家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回答。

“消息是宫里的眼线透出来的,目前只怕连太后也还不知道。”

“让影卫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挖出来。”陆夭咬了咬下唇,“宫里先别声张,告诉听音阁的大宫女,太后若是问起,就说她来找我住两天。”

王管家虽然不懂为什么王妃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但看王爷默许的态度,当即点头应下,准备下车。

陆夭鬼使神差想起了刚刚马车上的惊鸿一瞥,忽然又叫住王管家。

“你去查查薛夫人从宫里出来之后,又去了哪儿?”

宁王微微蹙眉,太后对薛家向来积威日盛,薛家绝不可能冒着得罪宫里的风险绑架小七。

“恕奴才直言,薛家若是绑架了公主,有什么好处呢?”

陆夭答不出来,但她直觉这件事就是跟薛夫人进宫有关系。

“你去盯着点吧,最不可能的事往往最有可能发生。”

一起跟来凑热闹的哈伦倒不觉得这有什么牵强附会,他点点头,深以为然。

“小时候我有个姨母,对我非常好,后来我被绑架,就是她伙同干的。”哈伦语气轻描淡写,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所以越信任的人,捅你刀子的时候越狠。”

陆夭心底没来由冒出当时在七灵山求的那支签:祸起萧墙。

“车上有舆图吗?”

王管家一愣:“府里有,我回去拿。”

“不必了。”陆夭伸手用食指在茶盏中沾了沾,在马车中间的小桌上直接划出道道水渍,“公主如果是被人带走,势必只能是在莲香楼附近,因为皇宫方圆百米都有暗哨,一旦越界就会被发现。而莲香楼周围,只有这几条街位于死角,轻易没人关注。”

她用手画出了大概范围。

宁王内心诧异,陆小夭思维缜密,而且对周围地形了若指掌,真不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王管家请示着,俨然已经把陆夭当成了主心骨。

陆夭看了眼窗外天色,仔细想了想,这才开口。

“兵分两路,你去大理寺找司寇,让他也派几个人,一条街一条街挨家去搜。外面若是问起,就说是盘查北疆使节被刺案,这样对琳琅的名节好一些。”

陆夭看看跟着来的哈伦。

“你也去大理寺吧,如果自己使团的人出事,你却不闻不问,这样容易让人怀疑,去做做样子,赚个好名声。”

面面俱到,真不愧是王妃,王管家登时对陆夭佩服得五体投地,带着哈伦一起奔大理寺了。

陆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宁王。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司寇找人带走了琳琅,再去英雄救美?”

“司云麓还没有下作到这个程度。”宁王立刻斩钉截铁否认,“他不会拿琳琅的清誉开玩笑。”..

果然!

陆夭心里暗暗盘算,谢知蕴不是真的讨厌司寇,至少骨子里还是愿意相信对方人品和操守的。

“你刚说兵分两路,那剩下一路呢?”

陆夭盯着小桌上渐渐干涸的水迹,一字一顿。

“我亲自去找。”

*

莲香楼不远的一条街里,有一点烛光从某户人家亮起。

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人担心地向外张望。

“我总感觉这里不够安全,要不咱们转移吧?”

“你懂个屁,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看了眼地上昏迷的谢文茵,眼中闪过一丝淫光,“这小美人儿够标致的,要不咱们先快活快活?”

“别了吧?上头那位不好惹。”那青年人显然更理智些,“等咱们收了剩下的酬金,有多少姑娘玩不得?”

“放心,我有分寸!”那刀疤男上前,伸手摸了把谢文茵的脸,“小美人儿,醒醒。”

谢文茵朦朦胧胧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嘴被堵着,双手双脚也被绑了起来,面前站着两个形容猥琐的男子。

她努力回想出事前的记忆,似乎刚刚从莲香楼转过弯,就被人打晕了。想到这里,心下对于眼前的处境略微有了底。

“这小美人儿眼神还挺凶,你有话要说?”见谢文茵点头,“你要是保证不大喊大叫,我就帮你把嘴上这个拿下来。”

刀疤男说着,小心翼翼把破布取下来,准备谢文茵只要呼救,就把布再塞回去。

“绑我的人给你们多少钱,我出双份。”谢文茵冷静开口,并没有呼叫,“现在放了我,立刻给你银票,城里所有薛记都能兑换。”

刀疤男和那青年对视一眼,随即大笑。

“小美人儿,你当我们兄弟是傻子么?你来之前我们已经搜过身,值钱的首饰都拿走了,根本没看见什么银票。”

谢文茵轻哼了声。

“真正的老字号根本不用看银票,我这张脸过去,就能直接支银子。”

那俩人都是市井混混出身,根本不知道城里富贵人家里面的弯弯绕,闻言当即有点迟疑,看她这样子也不像撒谎。

“你们两个考虑清楚吧,有了我这一票,后半生都可以衣食无忧了。”

刀疤男犹豫片刻,把手伸向谢文茵背后的绳索。

*

陆夭一行人兵分几路。

她在脑子里逐一分析那几条街道。

“这个时辰已经宵禁,所以城门早就封锁,不可能出城。而所有主街都设有巡逻兵卫,他们肯定不好藏匿。”陆夭忽然眼睛一亮,”去奉贤街。”

宁王蹙紧眉头,奉贤街鱼龙混杂,平常人等闲不会去那条巷子,更别说女子。

“若我今天没跟着,你也敢去那种地方?”

“当然不啊。”陆夭奇怪,“我又不傻,那种地方姑娘家怎么能一个人去呢,这不是你在嘛。”

这话透着不见外,宁王心里莫名觉得熨帖。

马车很快驶入奉贤街,临近年底,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只有这条街透着冷清。

陆夭扒开帘子,挨家挨户看去,见有一户透着点点灯光。

“派人进去搜搜。”

宁王示意,有个暗卫应声而去,片刻之后回来禀报。

“王爷王妃,里面没人,而且属下看了一圈,这里不像是能藏人的模样。”

“怎么会呢?”陆夭自言自语,说不失望是假的,“再往前看看。”

马车往前走去,陆夭在心里默默盘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等一下。”陆夭鼻翼微动,她常年在药材里打滚,对味道十分敏感,“你身上药味是哪来的?我记得刚刚你进去之前,是没有的。”

影卫一怔。

“卑职身上没有药味啊。”

“不对。”陆夭黛眉微蹙,又凑近了些闻,“这个味道,是麻醉粉。”

影卫愈加愣怔:“卑职也没有受伤。”

普通人受伤是买不起麻醉粉的,都是直接买金疮药。而且这个药里面能明显闻出来有麝香和天麻,市面上很少有这种配方,除非是官府或者宫里的药,亦或是她配的药。

思及至此,陆夭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掉头回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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