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此刻一片寂静。

太子自从被软禁之后,前几天还哭喊着要见皇帝,后面大概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干脆收敛脾气,夹起尾巴做人。

最近几日,东宫都是早早就熄了灯。

这一晚说也奇怪,那个炸雷之后不到半盏茶时间,便云收雨散,太子和陆仁嘉睡得太沉,压根就没听到。

所以龙鳞卫闯进来的时候,二人还兀自在睡梦中。

太子被吵醒之后先是大惊失色,以为皇上要处决他,吓得几乎要跪地求饶。

待听说龙鳞卫只是来搜查刺客之后,他胆子又大了起来。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我东宫!”太子气得吹胡子瞪眼,“是看孤最近失势了吗?简直欺人太甚!等回头禀明父皇,一个个治你们的罪。”

龙鳞卫统领不欲跟太子起争执,只是吩咐手下细细去搜。

“太子喜怒,卑职也是奉命行事。陛下有命,务必把这名刺客抓到,这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

太子见对方抬出皇帝,气焰先矮了半截儿,但在满屋侍卫面前又不好意思直接服软,只能强撑着放了句狠话。

“搜!若是搜不出来,孤再跟你们一起算总账。”

此时有侍卫从后面匆匆跑过来。

“启禀统领,除了后面供奉佛龛的地方,其余都搜过了,没有。”

“那就去搜佛龛。”

那侍卫面露难色地看一眼太子。

“那里面是禁地,属下不敢随意进出。”

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不信神佛,但佛龛据说是供奉他生母的。因为涉及皇家隐私,所以鲜少有人敢提起。

太子瞬间变了脸色。

“我看谁敢硬闯!”

龙鳞卫首领并不知道这段渊源,只当是太子故意刁难,当即道。

“属下不敢硬闯,但皇命在身不敢违背,那属下先去请示圣意,若陛下说不用的话,卑职一干人等立刻撤走。”

太子脸色铁青,这是拿父皇来压他。

马上有懂得看风使舵的龙鳞卫去了皇后的寝宫请示。

启献帝听完回禀,气得当即摔了个茶杯。

“大胆逆子,这宫里还不是他当家做主呢!有什么禁地不禁地的,朕亲自去走一遭。”

但见启献帝紧绷着一张脸,就要往殿外走去。

皇后见状急忙起身相拦:“外面更深露重,又兼之刚刚下过雨,而且雷电方止。陛下龙体金贵,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能冒这等险!”

启献帝想想刚刚的天打五雷轰,心里多少也有些嘀咕,但他也很清楚,刺客和天雷同时到来绝非巧合。

若不赶在消息传开之前抓紧处理,一旦民间谣言泛滥,他这皇帝宝座能不能坐稳都是个问题。

“朕是真龙天子,怕什么?”

皇后在心底叹了口气,问题是天雷不长眼啊,万一真被劈了,储君又未定,大概率上位的会是宁王。

出于自己后半生幸福的考虑,她必须得拦着点启献帝,好让他多活些日子。

然而启献帝此刻已经大踏步走出了未央宫,他不能容许有人将这天雷示警怪罪到他的头上。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将刺客这件事解决,能甩锅自然最好不过,比如给刺客安个前朝余孽的帽子,这样就能合理解释天雷的出现了。

*

已进子时,都城本该万籁俱寂。

但因那一声炸雷,将不少人从睡梦当中惊醒,街上重新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宁王府也不例外。

陆夭自那声炸雷之后便让人叫来王管家,吩咐道。

“派人去宫里守着,一旦得到太子被处置的消息立刻来报,不管多晚都要回报。”

经历北疆之行以后,王管家现在对陆夭简直是心服口服,闻言也不多问宁王,径自下去吩咐了。

“你这么笃定太子会被责罚?”宁王把玩着手里的狼毫,状极无意地问着,“是曾经经历过吗?”

陆夭摇头,仔仔细细分析道。

“你皇兄是个偏执且多疑的人,虽然不能算是个昏君,但在权势这件事上,显然恋权要胜过太子这个亲儿子的。”

正殿被雷击,他亟需找个替死鬼,如果说刺客不足以转移百姓视线的话,太子就是无奈之下最不无奈的选择。

宁王也深谙启献帝的性子,闻言顿觉有理。

“既然如此,直接去睡就是,何苦跟着熬呢?”

陆小夭毒性未解,脸色看着并不算好。

“因为要卡着时机去散布流言啊。”陆夭狡黠地眨眨眼,“皇帝英明神武,壮士断腕,将身染邪祟的太子处置了。此举顺应天意,所以无辜被波及的宁王妃也及时苏醒,是不是很有说服力。”

宁王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为何陆夭之前一直严令大家封锁她醒过来的消息,原来是为了在最恰当的时候把消息放出去。

“你踏实去睡吧,宫里那边若有消息,我来安排。”宁王瞥了眼陆夭眼底的青黑,觉得格外碍眼,“这点事我还能处理。”

陆夭颇觉感慨,前世他们俩相敬如冰,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斯抬斯敬的时候,果然时隔一世,有了长进。

不过她执意熬夜还有个缘故,不单单是为了等消息。

“过了子时便是初七了。”

宁王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搞懵了,初七难不成有什么说法吗?

他脑中灵光一现,没过脑子的话就脱口而出。

“你要去百花宴?选秀跟你又没关系,难不成你还想进后宫。”

说完就被自己给惊着了,人果然不能熬夜,容易痴呆。

好在陆夭早就熟悉了宁王神奇的脑回路,直接忽略他的话。

“初七是人日,天时地利人和的人,所以若是要配药,当从这一日开始。”陆夭耐心地解释着,“老祖宗留下的历法,初九和初十分别是天日和地日,很多古方都要在这三日分次配置,才能成功。”

宁王不懂制药的学问,但他敏锐从陆夭的话里发现了重点。

“所以你要连续七日子时取林绵书的血,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有法子配制解药?”

陆夭赞许地点点头,刚刚还觉得这家伙想法奇特,没想到居然也会抓重点。

“还不能确定,所有解药都是按古书留下的方子去操作的。”陆夭拨弄着桌上散落的一些药材,“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话听得宁王心里不舒服。

“若是解药无效,你打算怎么做。”

陆夭尚未回答,就听孙嬷嬷在门外道。

“王妃,林绵书要见您。”

“不见。”宁王一口回绝,她以为她是谁,想见陆小夭就见陆小夭?

“但是她说,她有办法救王妃。”

宁王瞥一眼陆夭,刚要开口让把人带来,就听她开口道。

“不必,让她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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