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茵接到司寇出事消息的时候,正准备睡下。

那一晚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说不出的心神不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干脆直接睡了。

孰料刚刚熄灯没多久,大宫女就匆匆过来,在她耳畔压低声音道。

“公主,大事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谢文茵猛地坐起,腕上那串跟了她很多年的玛瑙手串突然断线,直直滚落得到处都是。

灯被迅速掌上了。

然而她却顾不上这些,身边大宫女都是跟了自己很多年的,知道什么情况该禀报,什么情况不必。

眼下她神情有种显而易见的焦灼,还带着点悲天悯人,她自然而然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难不成是母后的事情东窗事发了?

“是母后怎么了?”

大宫女闻言一愣,立刻解释道。

“是司大人出事了。”

谢文茵正准备趿着鞋子下床,却被这句话定在当场,她似是有些迷惘地抬头。

“你说谁出事了?”

“司大人出城查案,回来时遭遇红莲教埋伏,身受重伤。”

谢文茵几乎是整个弹跳起来,哑声问道:“那他现在怎样?”

大宫女摇摇头。

“奴婢不知,皇上差人来送信,说若是公主想出宫,可以等到明早,他让人护送。”

“为什么要到明早?”谢文茵懵了,随即反应过来这三更半夜的,已经是宵禁时分了。”

“吩咐备车!角门候着,再派人去跟皇兄说一声,有什么错,我回头担着就是。”谢文茵利落地披了件外衫,沉着吩咐,“去帮我投一条湿帕子,放上冰块。”

包着冰块的帕子很快送来了,谢文茵直接按在额头上,冻得打了个哆嗦,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出殿门一路脚步匆匆赶至角门,便见前方有个穿银色丝质长袍的年轻男子站在角门前,谢文茵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卫朗。

不知怎地,她心下浮起不妙的预感。

“这么晚,公主去哪儿?”卫朗声线一如既往沉静,出口的话也是中规中矩,宛如还在听音阁当差的时候。

“让开。”谢文茵冷着脸,“别让我说第二次。”

卫朗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态度,径直让开半个身子,这下谢文茵反倒有些狐疑。

“你就这么放我走?”

“就算我拦你,你也必定要去,对吗?”卫朗耸耸肩,“所以何必多此一举。”

谢文茵不欲多说,越过他直接往外走去,卫朗没有拦。

宫外停着辆马车,谢文茵连垫脚凳都顾不上踩,直接跳了上去。

已是宵禁时分,路上空无一人,马车赶得很快,一路颠簸,谢文茵只觉胸口揪紧,整个人被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占据了。

明明前几天司云麓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遇袭呢?

马车很快抵达司寇的私人府邸,谢文茵心下愈发沉重,应该是伤势不轻,不想让司家二老操心,所以才径直回了私宅。

距离上次来这里不过数日之久,心情却是迥然不同,车夫下马车掀开帘子让谢文茵下来,她竟有几分胆怯。

老管家是从司家一直跟着司寇过来的,此时急急忙忙迎出来。

谢文茵心神不宁,下来时一脚踏空,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老管家吓得连连提醒:“公主小心。”

谢文茵顾不得脚踝隐隐作痛,一瘸一拐快步进去了。

司寇这间府邸不算大,三进的院落很快便到了正房,谢文茵刚到门口,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脚下愈发虚软,伸手扶住门框想稳稳心神再进去,不料门是半开的,随着她推动往后直接打开,她整个人跌进去,惊扰了正在把脉的太医。

太医常在宫中行走,见是七公主,急忙欲下跪行礼,被谢文茵断喝一声。

“先把脉!”

太医知道二人关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于是不敢怠慢,伸手继续搭脉。

就在这个空隙里,谢文茵才有机会细细打量躺在床上的人那人。

平素俊逸的脸此刻苍白如纸,肩胛骨被血水浸透,隐约可见刀伤,且深可见骨。

谢文茵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怎么会伤成这样的?”

老管家闻言急忙接口道。

“小少爷出城查案,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就跟少卿分开了,原本是要一起回大理寺的,他说要跑趟西城,结果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满身是血倒在紫云坊附近了。”

谢文茵闭了闭眼。

紫云坊人烟稀少,但却有她最喜欢吃的干果蜜饯。

太医号完脉,面色沉痛摇摇头。

“司大人这伤有一处在要害,而且失血过多。”他字斟句酌,小心翼翼开口,“眼下这状况,怕是神仙难救了。”

***

从宰相府出来的时候虽然天色不早,但陆夭还是拖着宁王去了大觉寺。

方丈跟之前每一次一样,独坐院中,自己跟自己下棋下得正起劲儿,宁王夫妇进去的时候,他头都没抬。

“你俩回去吧。”

陆夭微微一愣,想起方丈臭棋篓子却棋瘾极大的性子,当下了然,于是出言道。

“今日我来陪大师下两盘吧。”说毕就要坐下。

孰料方丈摇摇头,依然是头也不抬,专注棋盘上两方厮杀。

“今日我和王妃这棋下不成。”

陆夭这倒有几分诧异,抬头看了眼宁王。

“难不成您想跟他下?”

方丈的视线终于从黑白子上移开,扫了一圈这夫妻俩,这才又开口道。

“王妃想问的不必问,今日这棋我们也没缘分下。趁着天色没有黑透,下山回去吧。”

陆夭这下愈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请恕我没有慧根,参不透大师的话。”

这位方丈是先皇在位时颇受器重的老臣,以往任何一次打交道,都从来没有这么云山雾罩语焉不详过。

她还待再说,却被宁王一把揽过。

“走了。”

陆夭被搞懵了,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半拖半拉着出了禅房的门。

“你拉我作甚?”

“那老头若是不肯说,你就是问一夜也没用。”宁王换了只手,将陆夭揽得更紧些,“先走吧,改日再来。”

二人刚出寺门,就被飞马赶来的王管家拦住了。

“王妃,大事不妙,司大人遇袭,眼下性命垂危。”

宁王和陆夭对视一眼,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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