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楠闻言还有些半信半疑,但看宁王气定神闲,于是也不再多事。

陆夭缓步上前,上下打量着那死士。

但见他身上几处衣衫已被划破,露出血淋淋的皮肉,于是不疾不徐从荷包掏出一把药粉。

“别让人说我们虐待俘虏。”说毕轻轻将药粉撒在那人的伤口上,“这点药,聊表心意。”

死士痛哼一声,咬紧牙关,面不改色。

女人到底是女人,尽是些小把戏,说是药,十有八九是石灰粉。

这种闺阁里长大的娇花大概不知道,他们自幼受的是什么样的训练,这点疼压根算不了什么。

“有本事一剑杀了我,何必浪费时间。”

陆夭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回到一旁,安静坐下。

不到半盏茶功夫,那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药粉侵入血肉,死士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

伤口处传来如蚁噬般的感觉,他忍不住皱起了眉。那种疼痛蔓延速度极快,带着烧灼感迅速传遍全身,就仿佛是有烈火在炙烤本就破溃的伤口一样。

“就这点伎俩?”他强行控制自己想要抖动的冲动,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带上了颤意。

陆夭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慢条斯理道。

“这药粉里有不下二十种珍稀药材,若是拿出去卖,市售百金,当然不止这样。”

众人都暗暗惊异,普通小吏每年俸禄也不足百金,但就因为这样,所以愈发好奇,想知道这价值百金的药物究竟有何奇效。

那死士的面部开始出现细微变化,在锥心蚀骨的痛意之下,他额角青筋鼓起,满脸冷汗,人也开始抽搐起来。

随着抽搐动作过大,整个人直接翻倒过去。

“有本事就杀了我……”死士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能不能换句词儿?我一介女流之辈,哪有什么本事?”陆夭表情无辜地耸耸肩,“况且杀人犯法,我身为王妃怎么能不以身作则呢?不过可以好心提醒你,很快就不疼了。”

死士眼中闪过一抹解脱,结果又听陆夭说道。

“等下药性和血液融合之后,会蔓延至全身,然后你会感觉五脏六腑奇痒无比,但是又不能伸手去挠,那种感觉才是销魂。”

痛完了开始痒?

死士内心浮起一抹恐惧。

宁王在一旁暗暗称道,陆小夭果然深谙攻心之术。对于被审的犯人来说,比肉体疼痛更可怕的,是未知的恐惧。

看着死士从不动如山到面色扭曲,围观众人心情皆十分复杂。

都知道宁王妃有本事,但却不知道这么有本事。不愧是司大人欣赏的狠角色,活死人肉白骨看来只是人家技能的一种,瞧瞧,这攻心战玩得比老手还熟稔。

看看这手段,这话术,真要来大理寺就职,他们怕是连饭碗都砸了。

思及至此,众人看向面色平静的宁王,内心不约而同浮现出几许同情之感。

王爷在府里,想必日子过的很辛苦吧。

宁王浑然不知自己被同情,他看见死士眼中的理智渐渐被痛苦吞噬。

太痒了。

如果说疼痛尚且可以靠意志力抵抗的话,这排山倒海的痒感根本无法忍受。

陆夭见火候差不多,再次适时出声。

“现在肯说了吗?若是不肯也无妨,等下还会有一轮新体验,横竖药粉都用了,不妨就都体验一轮好了。”

死士眼中浮现出挣扎。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陆夭收敛了玩笑之色,一字一顿。

“幕后主使,人在何处?”

***

七月初七,谢文茵的及笄礼转瞬即至。

大楚皇宫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几乎所有三品以上的命妇都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簪子是司夫人带来的。

宫女端着个红漆雕花的小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一枚白玉簪,嵌着两朵并蒂玉兰,是她最喜欢的。

“到底还是夫人了解我。”谢文茵眉眼弯弯,“还记得我喜欢玉兰。”

“哪里是我了解你。”司夫人拍拍她的手,“我本来准备的是紫玉凤尾簪,这是那臭小子拿来的,硬生生把我准备的簪子给换了。”

谢文茵心里涌上几许甜丝丝的暖意。

及笄日,司云麓作为外男不能进宫,大抵是不想让她遗憾,所以才送来了这枚玉兰簪子。

她在宫中见过不少玉件珍玩,但这枚簪子通体没有半点瑕疵,是可遇不可求的孤品。

陆夭在一旁,百感交集。

她今日是来做赞者的,前后两世,没有谁比她更希望看着谢文茵幸福。

她见司夫人替谢文茵梳顺长发,挽起发髻,执起那枚簪子就要插入谢文茵发间,她忍不住泪盈于睫。

前世这个时候,谢文茵正在滑向深渊,可这一世,她遇到疼爱她的婆母,待她如初的竹马,所有的遗憾,都圆了。

就在此时,就听外间有人喝道。

“且慢!”

众人都不由自主朝外面看去,但见卫朗,现在应该叫谢朗,正大踏步走进来。

前两日他已经正式认祖归宗,所以现在已经是皇长子了。

太后眉头深深蹙起。

“皇长子这是何故!”

谢朗拱手施礼,随即转向谢文茵。

“我来给七公主添妆。”

陆夭在一旁忍不住蹙起眉头,那日死士虽然吐露了另外一个地址,谢知蕴派人去也抓到了号称红莲教的一个大头目,但她始终有种预感,司寇被刺受伤和眼前这位皇长子脱不了干系。

谢文茵虽然也有几分不快,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送礼,总不好摆脸色说重话。

但见谢朗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平无奇的银簪子,递过去。

“小小薄礼,聊表心意。”

谢文茵从善如流接过去,礼貌道谢。

“破费了。”

可周遭见惯珍奇异宝的命妇却流露出诧异神色,大张旗鼓来送礼,却只送了这么一枚毫不值钱的簪子,别说公主,就是寻常官吏家的姑娘,怕是也不会戴银簪子。

陆夭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听见谢朗话里有话,又说道。

“望七公主能得偿所愿。”

陆夭顺势接过话茬。

“自然会的,及笄之后便要出嫁,到时候还请皇长子来喝送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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