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那日是个大好天气,红花大日头,将秋日衬托得愈发清朗。

太后唯一的女儿嫁出去,心下自然也是松快不少,所以这一日回门也叫了不少宗室女眷来充场面。

这种场合陆夭原本也不必非得出席,可她心底压着一堆事,正等这么个机会,所以一早就开始按品大妆。

宁王斜倚在床头,看她难得梳了高高的飞仙髻,插了几件得体的珠翠,又挑了身水红色襦衣襦裙穿了。

“听孙嬷嬷说,那日谢朗为难你了?”

陆夭从镜子里乜他一眼。

“那日他为难我,你今日才问,是不是迟了些?”

宁王闻言从床上一跃而起,眼神灼灼盯着她,脸色也有几分沉郁。

“不是说只聊了两句,他就拂袖而去了吗?怎么,他真难为你了?”

“自然是没有。”陆夭努力回忆一下那日的情景,“严格来说,应该是我为难他了。”

谢朗那日再次阐述他不想跟宁王府为敌的态度,陆夭感觉颇为奇怪,那日她和谢知蕴偷听的时候,谢朗对神秘人提及宁王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明显的敌意。

是他隐藏太深,还是那两人本身就有分歧?

“到底说了什么?”

宁王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他知道那日孙嬷嬷也在,且影卫也跟着,陆小夭铁定不会吃亏,但他还挺想知道,她是如何应对谢朗的。

“也没说什么。”陆夭描完额间最后一趣÷阁花钿,转过身来,“他说让你不用提防他。”

宁王闻言冷哼一声。

“坏人拐走你之前,难不成还要承认自己是坏人。”说着恨铁不成钢看一眼陆夭,“你不会是信了吧?我跟你说,男人这张嘴,说出来的话最是靠不住。”

“看你就知道了。”陆夭耸耸肩,“所以我没信啊。”

宁王没料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愣是一时半刻没想好要怎么接话。

孙嬷嬷来送熨好的王妃朝服,见王爷吃瘪,好心又提醒一句。

“听说现在德昂公主还在驿馆里,南诏使节团这两日就要回去了。”

陆夭闻言点点头,复又八卦道。

“最后选了肃王家的庶女吧?就是咱们上次进宫瞧见的那个。”

“王妃好记性。”孙嬷嬷麻利地帮她戴上凤钗,“就是那姑娘,听说家里已经开始预备起来了。”

难怪谢文茵大婚那日,肃王妃容光焕发,因为又远远打发掉一个庶女。

她调转视线,凝视宁王,故意拿乔。

“听到没有,人家公主还在驿馆等着呢。”

“管我什么事?”宁王登时警觉起来,“你别又想诓我。”

陆夭被他这份紧张逗笑了,连带孙嬷嬷都跟着笑了。

“说真的,如果你皇兄真是强硬指婚,那你怎么办?”

宁王这会儿大概也看出来陆夭十有八九是在试探她,心下安定不少。

“这属于后宅之事,该你操心才对吧?”

孙嬷嬷眼看小夫妻打情骂俏起来,于是悄悄退出去,刚好撞见迎面而来的王管家,急忙伸手拦住。

“过会儿再过去。”

王管家一愣,眼瞅要进宫,难不成这点时间还要见缝插针白日宣淫?王爷也太没点正事儿了吧?

“可我有急事啊。”

“天塌下来也不在乎这一会儿。”孙嬷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不觉得咱府里少了些什么?”

王管家陡然一凛,随即警惕起来。

“您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

“您不是问府里少了点什么吗?”王管家有些不解,“刚刚来报,说德昂公主失踪了,皇上说王爷负责接待南诏使团,这事儿归他办。这不是少了点麻烦,结果就来了。”

孙嬷嬷本想说府里少了个孩子啊,但眼见确实是正事,只得将王管家放了进去。

***

陆夭也没料到,事情居然朝着离谱方向发展。

据王管家描述,使节团这两日要回南诏,但公主一直固执不肯回去,所以趁着丫鬟不备,悄悄溜出去了,彻夜未归。

未婚姑娘彻夜未归是件大事,宁王当初确实是全权负责使节团事宜,所以于情于理,都得带头去找。

宁王这里一面吩咐影卫,一面让王管家给燕玺楼递消息,自己则换了外出的衣服,准备先护送陆夭入宫,然后再去启献帝那里探探口风。

为了以防万一,他特意带上了孙嬷嬷,宫里哪怕是太后,见了她都要给两分颜面。

不知为何,陆夭心下微微有些不太妙的预感,说不上缘何而来,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直到出府听见马车两旁熙攘的市井声,才有了几分实感。

她拿手指轻轻地挑起帘子往外看,但见外面人来人往,跟往日没什么区别,这才心下稍定。

就听宁王忽然让车夫停车,陆夭悚然一惊。

“怎么了?”

“前面是你喜欢的那家果子蜜饯,去买些给你,路上解闷儿吧。”说毕下了车,亲自去买。

马车停在路边等候,陆夭百无聊赖打量着街景,忽然有道身影吸引去了她的目光。

那人穿着布衣,看上去平平无奇,正在铺子门口买东西,但眼睛却不看老板,目光时不时地朝这边瞥过来,又不多做停驻,看一眼便收回视线,但过不了多久,就又瞥过来。

陆夭原先对这种人倒也不是太在意,但最近随宁王跟踪别人久了,本能有种警觉。主要是那人的行为不大符合常理,而且虽然衣着平平,但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最近正是多事之秋,还是谨慎为妙。

她定了定心神,放下帘子。

就在此时,宁王拿着两包蜜饯回来,上车就塞给她一包。

“今日倒是巧,不必排队。”

陆夭顾不上接过蜜饯,一把扯住宁王的袖子。

“馒头铺子门口那个人不大对劲,好像在盯梢我们。”

宁王乍听到“盯梢”二字,立刻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那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他微微蹙眉:“你是不是看错了?”

陆夭也不敢确定,但她自重生以来,通常直觉还是很敏锐的。

就在此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

“有人抢劫了,救命啊!”

宁王一凛,立刻反手护住陆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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