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凡第二日就去了蒙根都拉克府上,说自己看上了他一个护卫的女儿,请求他让那护卫把女儿交给他。张凡一番急切的表情仿佛已经被映月完全迷住了心智,却又丝毫不带做作。要不是早就通过气,连王猛都差点认为张凡动了真情了。

对张凡来说,不管李映月接近自己是什么原因,被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看上,不管是哪个男人,心中定会有那大男子主义在作祟,有些飘飘然是很正常的。张凡想到既然这李映月是想长期留在自己身边,一时半会也打听不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还不如先顺着自己的心性,也好暂时让她放下防卫。只是张凡这是当局者迷,他就没有想到万一自己真的对她暗生情愫,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李映月的“父亲”是位标准的鞑靼汉子,虽人到中年,身体十分健壮,显然是位骁勇善战的猛人。和张凡见面之后,这汉子先是表现出了对张凡的不屑,然后又在映月的决绝表情和蒙根的劝说下很是“勉强”的同意。只是那偶然看在映月身上的眼神之中露出的馋涎之情将他的内心完全暴露出来。看的张凡大叹这演技实在是不够专业。

十七世纪之前的鞑靼,婚嫁很是随意。李映月和其“母”都坚持让映月随张凡回大明之后再行婚嫁,张凡也就随着她的意思。不过这李映月倒是很热情,每每在张凡处待到很晚才离去,二人虚情假意之下在外人看来倒真是甜甜蜜蜜的情侣一般。

出使的礼部诸人和随行的商贾都来祝贺张凡能在异地寻得伴侣,就连俺答都派人来道贺。张凡特意在所住营地办了一场酒席,算是答谢众人的祝福,将映月的“家人”也请来,连带着算是喝过定亲酒了。

这亲事定下后,映月更像是着了魔一般整日粘着张凡。此地可没有定亲之后,成亲之前二人不得见面的规矩。张凡也不反感,也极力表现出欢喜之情。就这样,一场假戏真做的恋情开始了,倒是在这形势日趋严峻的情况下让人感到一丝缓和。

不知不觉间,已经快到二月了,张凡等人来到此地却是有了将近半个月。王希烈还在与俺答周旋,总是在一些不痛不痒又不能不谈的事情上纠缠不清,俺答等人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毫无办法。

这日,映月伴着张凡到很晚才恋恋不舍的回去,张凡特意派了人护送。映月前脚刚走,就有人进了张凡的帐子。

来人正是赵明,他看着张凡打趣说道:“大人当真是好艳福,如此女子怕是在江南众美云集之地都很是难找。怎么样,大人可曾尝过她的滋味,是否销魂?”说完,脸上露出一副一看就明白的男人特有的**表情。

张凡却是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赵千户,你就不要打趣了。我虽是男人,也当真难忍,可是她是敌是友还不得知,怎么能如此?”

“大人此言差矣。”赵明说道,“不管她是敌是友,既然送上门来何有不收之理!何况大人又不吃亏!”

张凡无奈地轻咳两声,赶忙转移话题,说道:“赵千户,这么晚了来找我,可是有要事?”

赵明也立刻摆正姿态,说道:“大人,卑职接到朝廷的消息,经内阁首辅高拱高大人和次辅张居正张大人的奏请,加上宣大总督王崇古和大同巡抚方逢时的上奏,皇上招降了把汉那吉,善待其随行人马,并授予把汉那吉指挥使之衔。”

“乖乖,指挥使啊,地方三司之一!”张凡赞叹道,随即想到赵明刚才的话,赶忙问道:“内阁首辅高拱!?”

“大人没有听错。”赵明立刻说道,“徐阁老已经致仕回乡,皇上重新启用高拱,如今已是闹的满朝风雨了。高拱此次大权在握,很多以前和他有间隙的官员无不惧怕他报复,听说已经吓死一位了,现在已是人心惶惶。”

张凡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有些失神。且不管高拱上台将会带来的变化,光是徐阶这个自己最大的障碍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难道是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中的主角光环发作,张凡却不这么认为,他始终相信历史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改变,不熟悉这段历史的他相信不管自己来没来这个时代,不管这世界怎么变化,徐阶既然在此时致仕,定有其必然。稍事片刻,张凡就回过神来,有些忧虑地问道:“陛下就这么不管不问?”

“陛下什么都没有过问。”赵明说道,“陛下似乎有些隔岸观火的意思。”

张凡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到老师张居正曾经和自己说过,隆庆想来个大换血的想法,不由释然。隆庆如今是借着高拱的手来改造朝廷各层的班底。不过张凡立刻就放下了心,一来张凡和高拱没有矛盾冲突,若说有关系,二人都是徐阶的敌人,反倒亲切了起来;二来张凡只道隆庆有意提拔自己,朝廷权利的真空必然会使得下面的**力增加,起码对张凡来说是件好事。

张凡脑海中闪过这些消息,便不再多想,问起当前之事:“把汉那吉的事情怎么说了?”

“此事已被朝廷大肆昭告天下,皇上派来给俺答传信的使者已经上路了。”赵明回答道。

“如此看来,这俺答到底会做何打算,就要见分晓了。”张凡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第二日,映月又来寻张凡,二人越好去观赏大漠的风光。刚要出门,张凡就被人叫住了。

张凡很疑惑地看着来人,一个做鞑靼侍卫打扮的青年。那青年很是尊敬地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对张凡说道:“张大人,我们徒汗有请,希望大人可以前去。”

“徒汗找我何事?”张凡很是疑惑。

那青年说道:“徒汗并未明说,还请大人去了,自然会知道。”

张凡听了他的话,知道非去不可了,用抱歉的眼神看了看映月。映月很是柔顺地点了点头,目光中露出理解的意思。

张凡跟着那人来到俺答大军驻扎的营地,门口的岗哨看到那青年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直接放行,甚至连跟在其身后的张凡这个汉人也丝毫没有询问的意思。张凡看到很多士兵看着那青年的眼神中充满尊敬,不由得对他兴趣大增。

来到俺答牙帐前,那青年没有丝毫停留,掀起帐帘就走了进去,张凡只好跟着他进入大帐。做为俺答的住所,这里很是宽大,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大帐中央燃着篝火,很是暖和。四周挂满了弓箭、战刀等器具,甚至还挂着一具羊头骨。

大帐里处,正对着帐门有一张大案,案后一位面似花甲的老人坐在那里,脸上很是精神,看不出一丝老态。张凡一见到他,就确定了眼前这名老汉和那日扮作黄台吉侍卫的是同一人,虽然服装不同,气势也完全不一样,可张凡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名青年很是恭敬地来到老人面前,单膝跪下,说道:“尊敬的徒汗大人,巴特尔奉命将明朝来使张凡张大人带到。”

“嗯,下去吧。”俺答开口说道,声音很是沉稳。

巴特尔退下后,场面很是沉寂,张凡率先开口:“大明特使张凡谒见徒汗大人。”

俺答也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听说张大人打算娶一位鞑靼族的姑娘,恭喜恭喜,不过还望张大人好生爱待。”

“这是自然。”张凡有些尴尬,这些天一遇到人就对他说起此事,他赶忙改变话题,说道,“为小使带路的那位巴特尔是徒汗的护卫吗?我观他在军营中极是受人尊敬,想必也是位名将之后吧!”

“他是个奴隶。”俺答却突然开口,语气中有一丝得意之情,说道,“他的母亲是一个因为不适生存而被灭掉的部落的普通女子,沦为得胜部落勇士的玩物,像个**一般伺候着男人,不能有丝毫的怨言,也不能有丝毫的反抗,不然迎接她的不只是皮鞭和没有饭吃,还要被更多的男人玩弄。他那不知是谁的父亲就是玩弄他母亲的人之一,他出生之时身上就被打上了奴隶的记号,被人视为野种,被众人嘲笑,甚至连他的亲身母亲都厌恶他分走了自己的一份食物。但他并不感到可耻,他凭着自己的身体和决心证明了自己是位真正的蒙古勇士。在一次和其他部落的混战中,他做为奴隶是要冲在最前的,可是他不但活了下来,还亲手砍下了对方首领的头颅,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瞧不起他。我赐予他‘巴特尔’之名,就是要褒奖他为了部落的贡献,也是要让他人知道,即使身份再卑微的奴隶,也可以成为人上人。”

张凡知道俺答所说的“他们”只在讽刺大明朝的那些严酷礼教,但是他并没有反驳,却是有些疑惑地问道:“他的身上带着奴隶的记号,难道不怕别人笑话。”

“笑话,谁敢?”俺答有些轻蔑地说道,仿佛在嘲笑张凡一般,“那个记号是他一生奋斗的动力,即使他以后能够竖起大旗,被称为‘汗’,那个记号也将会伴随他一生,成为他最为珍贵的东西。”

张凡听了他的话,一阵默然。这个世界本就是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的世界,大明如此,鞑靼如此。只不过在这里,一切的表现都是这么的自然,这么的明显,丝毫没有做作。张凡不想在讨论这个问题,问道:“徒汗这次把小使唤来,不知又何事?”

“你们南朝人当真虚伪,你难道不知道我找你是何事吗?”俺答说道。

“小使心中有些了解,却不能见全貌,还望徒汗为小使解惑。”张凡说道。

“把汉……”徒汗说道这个名字,不复刚才的雄风,却是有了一丝犹豫,“我那孙子把汗已经被你们的皇帝封为指挥使。”

“徒汗消息很是灵通。”张凡说道,“可是这不是徒汗逼走自己孙子的吗?”

“唉!”俺答长叹一口气,十分无奈地说道,“也不怪把汗,是我平日里凶名在外,却是和家人有了隔阂。这个傻小子,我毕竟是他的哦伯各(爷爷),怎么会对他下狠手!”

“还不是徒汗自己想要占孙媳。”张凡毫不犹豫地说道。

“此事并非如此。”俺答有些无奈地说道,“若当真是我自己,把汗也不会出逃了。去年我确实强娶了一名女子,却不知那女子已和另一个部族的首领有了婚约,无奈之下,只得寻一位女子前去,以免两部开战。把汗这愣小子却是不肯,我都打算另寻他人了,这小子却以为我要下手,居然带着家人跑了。”

张凡听了他的话,差点笑出来,心想着爷孙两个都是混蛋。不过转眼一想也就明白了,徒汗凶悍之名遍及鞑靼,甚至明廷都有耳闻,他的孙子自然要害怕。不过张凡又有些疑惑了,问道:“徒汗到底想问什么?”

“我是想问,把汗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俺答说道,毕竟是自己的亲孙,怎能不关心。

张凡见到他的神情,立刻说道:“徒汗请放心,把汗对我国来说有大用,不管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都不会亏待他的。”

“这……这我就放心了。”俺答听到张凡很是诚恳地说出,反倒放下心来。

“徒汗如此紧张自己的孙子,就不怕把汉那吉不理解你,却是一心想向你报复?”张凡问道。

“不会,把汗虽是我的亲孙,但是待人和气,心地善良,丝毫没有跋扈之行,绝不会和我作对的。”俺答说道。

“如此一来徒汗更是要提防了。”张凡说道,“我的身份想必徒汗也清楚,就不用再遮遮掩掩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大明很是想和贵方重开互市,不仅为了利益,更是为了便将百姓的安定。然而我们也知道,自从去年,徒汗大人派大军南侵我国之时损兵折将,贵方内部定有对徒汗不满的人想要利用这个良机。我是怕徒汗之孙不韵世事,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俺答听了张凡的话,皱起眉头来,他清楚自己孙子的个性,很是温和,同样也很是心软,极易被人说动,若是当真如张凡所说,弄得自己骨肉相残,那……想到这里,俺答不由脊背发凉,流出冷汗来。

“多谢坦诚相告,容我好好考虑此事。”俺答说道。

张凡见他模样,识趣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告退了。徒汗若有什么事情可遣人来唤张凡。”说罢,看到俺答在思索着,张凡自动退了出去。

巴特尔一直等候在帐外,看到张凡出来,也没有说话,示意他跟着自己。

张凡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想到俺答告诉自己巴特尔的遭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直到走出大营,回到自己的驻地,一句话也没说。“也许,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和他说那些大道理吧。”张凡看着巴特尔离去的背影,心中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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