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绣禾坊门口的几个贵妇厌恶地盯着台阶下几个长相出众的美貌女子。

其中一名女子着一身雅致的淡绿色长裙,袖口绣着蝶纹图样,头上戴着一支蝶落海棠的缠花簪。

她清丽脱俗的模样,惹得人群中的男子议论纷纷,一些女子则对她和另几名女子指指点点。

那女子在看到宁子青时,微微敛下眼帘,嘴角带着一丝苦涩和黯然的笑。

“发生何事?”

宁子青不明所以,走出来询问几人。

一个贵妇鄙夷回道:“她们是百花楼的妓子,说是要来绣禾坊学刺绣。她们这种低贱的身份也配吗!”

台阶下的一个黄衣女子立即反驳:“三小姐明明说过,只要想学襄安夫人的绣法,来者不拒。三小姐,你不能言而无信啊!”

她说完,宁子青接过话:“我确实这样说过,不会食言。若是你们想学绣法,可以进来。”

那黄衣女子闻言,得意地看向那几个贵妇。

“三小姐都发话了,你们还不让开!”

几个贵妇吃瘪地对视一眼,不满地沉了脸:“三小姐,你要传授绣法,我们自是不好说什么。只是,你让妓子出入这里,未免不妥,来你绣禾坊定制衣服的大多是京都高门显贵人家。我们岂可穿被她们沾染过的衣服!”

这话说得似是在理,连围观的一些贵夫人和闺秀小姐都不觉赞同那贵妇说的话。

“三小姐,你之前已经让下民来跟你学习绣法。为着你心善,怜惜她们的处境,大家也都支持你。可是后边被夫家休弃的黄娘子、徐娘子这等坏了名声的人来,你都不避嫌。现下竟然还要让这几个妓子进绣禾坊学习,你如此不顾及绣禾坊的招牌,任用这些低贱的人做绣工,让我们穿她们绣出来的衣裳,这不是让我们自掉身价嘛!”

人群中一个贵夫人义愤填膺地站出来指责道。

她脸上的神情显得骄傲无比,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几个百花楼的妓女。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起哄闹了起来。

“三小姐,不能让她们进去!”

“绣禾坊必须马上把那些名声不好的绣娘赶出去!”

外头闹得不可开交,有了他们的帮衬,几个贵妇更是理直气壮。

“三小姐,你看,大家对绣禾坊的做法早已不满,你可不要一意孤行,砸了绣禾坊的招牌,快些把她们撵走吧!”

面对贵妇的讥诮之语,黄衣女子想要继续争辩。

那绿衣女子急忙制止她,上前一步朝宁子青礼貌地颔首道:“三小姐,是我们冒昧打扰了,本想慕名前来学习襄安夫人的绣法,没想到给你惹出麻烦,还请三小姐与几位夫人见谅,我们这就离开!”

说罢,她拉住黄衣女子就要走,另外两个女子委屈地说道:“秋枝姐姐,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能进去学绣法!”

“就是啊,她们凭什么赶我们走!”

“快别说了,咱们这种身份,人言可畏,不能给三小姐和绣禾坊添麻烦。”

叫秋枝的女子劝道。

宁子青听到“秋枝”两个字,立马走出来叫住她们:“等等,你们先别走。”

秋枝她们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期盼地看向宁子青。

众人也都对着宁子青非议起来。

夭夭和银香赶紧出来护在宁子青身旁。

“小美人,你想做什么?”夭夭疑惑地问道。

“小姐,你还是不要管了,让她们走吧。”银香见状,一脸担忧地劝宁子青。

宁子青摇头笑道:“今天这事,我管定了,这些自诩高门贵族的夫人、小姐们,为何要对同为女子的她们生出这般恶意!”

宁子青对秋枝几人挥手说道:“今日,你们可以进绣禾坊跟我学绣法,我看谁人敢拦!”

她说完,一眨眼,夭夭会意地挥动长鞭,抽打地面激起一声巨响,吓得围观的人群齐齐后退几步。

方宇与姜去寒挤出人群。

方宇担忧地问道:“小王爷,我们不去帮帮三小姐吗?”

姜去寒抿唇轻笑:“她不一样,这种小事何须我们帮她,她自己就能解决,我们走吧。”

说罢,带着方宇离开了这里。

“你们随我进去!”

门口的宁子青领着秋枝几人进入绣禾坊,那几个贵妇在夭夭凌厉的眼神下,只得悻悻退开。

“三小姐,你执意如此,我们只能退掉绣禾坊的订单,交由其他成衣铺去做衣裳。”

带头的贵妇威胁道,其余几人连声附和。

“就是,京都城又不止这一家成衣铺,三小姐可要三思啊,不要因小失大,得不偿失,后悔莫及才是。”

宁子青淡然地笑了笑:“没事,几位夫人既然想退订单,我们不会强求,你们现在去掌柜那里办理便是。”

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带头的贵妇心有不甘,出言嘲讽宁子青:“三小姐,我们好言相劝,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把这几个妓子带进来。以后你这绣禾坊怕是没人敢来了,你用这些绣娘,绣出来的东西跟她们一样不值钱,又是被休的弃妇,又是靠卖色过日的下贱货色。这绣禾坊不妨改名叫“绣春楼”吧,倒是应景!”

“哈哈哈哈…!”她说这番话惹得围观的人嬉笑连连。

更是让屋内的秋枝几人,以及站在楼道不敢下来的黄娘子、徐娘子等人羞愧得无地自容。

夭夭气得要出手教训那个贵妇,宁子青抢先一步挡在她前面,嗤笑道:

“夫人,您还是积点口德吧,你怎知她们今日的处境,亦不是你今后的下场!”

话音落,那贵妇脸色大变,指着宁子青恼羞成怒大叫道:“你什么意思,你竟敢诅咒我!”

围观的人也纷纷为贵妇打抱不平,指责宁子青出言不逊。

宁子青大步迈出门,扫视着众人愤慨说道:“她们只不过是被休弃、沦落风尘之地的可怜人罢了,她们做错了什么?如果人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谁会想生来就是低人一等。”

“她们一没杀人害命,二没谋财犯法,只不过想学绣法,靠自己的双手,多一门可以活下去的手艺而已。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鄙视她们,同为女子,你们身在高处,大多依傍的不是娘家就是夫家,今朝你们可以随意呵斥厌嫌她们。可人生世事无常,谁能料到来日,大树不会倾倒,家道不会中落!”

“若此后,你们当中会有与她们有相同的遭遇,唯愿你们能做得比她们更好!”

一番激烈言辞,说得宁子青自己都热血沸腾。

一字一句,像是刻在心里已久。

前世,若是有人能替自己这般出头庇护,是不是就不会有那样凄惨的结局了?

众人被她的话惊得愣了神,半晌才恢复过来。

宁子青收回视线,不再理会他们的异样眼光。

她面色坚定地走回去,叫上秋枝她们跟随她去二楼绣房。

“你们记住,一味忍受,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卑微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日子是自己过的,你们偏偏要活出精彩来,为自己挣出一个天地。”

秋枝走在后边,抬头仰望着宁子青的背影,明明看上去是那样一个柔弱的女子。

竟然有如此震撼人心的魄力。

像是在无尽痛苦黑暗的深渊中,突然看到一道救赎的光,刺破天际,照进她心中。

她是不是可以妄想一下,以后自己赎了身,还是可以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外头围着的人群还未散去,不远处,霍云诀骑在马上,打了个手势,卫风立刻领着一小队金吾卫去驱散人群离开。

霍云诀久久凝望着方才宁子青所站的位置,唇边勾着粲然的笑。

他爱的人,心如晨曦,明亮而温暖。

街角附近的一辆马车内,嘉柔县主挑唇讥讽道:“这宁子青贯爱装腔作势,蛊惑人心,真是自以为是,粗鄙不堪。”

“公主姐姐,她真不是个心怀好意的人,总喜欢在人前装模作样,惹人怜爱。”

端坐在车内首位的霍云熹眸光平和,脸上没有太大的波动。

“她哥哥对她倒是真的好。”

刚才发生在绣禾坊那一幕,霍云熹全程关注下来,对宁子青为女子出头,不禁生出几分赞赏来。

可一想到此前宁子骏为了爱护宁子青,当众说出那番拒绝自己心意的话。

霍云熹不免有些抵触宁子青。

嘉柔县主察觉到霍云熹的情绪,想起从茵悦那里打听到的秘密。

于是,小声试探问道:“公主姐姐,此次来向陛下贺寿的国家众多,若是能借此机会促使两国联姻,把我们不喜欢的人送出去和亲,岂不皆大欢喜?”

霍云熹眸色微动,淡淡开口:“嘉柔,你要针对宁三小姐我不反对,但是别拿我当幌子。上次你想借我的面修理她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又想拉我下水?”

嘉柔县主心虚地低头:“我这次是为了公主姐姐好,没了宁子青在京都,他哥哥就宠不了她了,等他们分开,时间一久,亲情自然会淡下去的。”

嘉柔县主这话虽然存有私心,但霍云熹还是心动了。

沉吟片刻,她同意道:“要做就做得滴水不漏,不要叫人看出破绽。”

嘉柔县主连忙点头应下:“公主姐姐放心,这次绝不会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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