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跪着的卫二老爷哑口无言,一时间竟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应答萧扬欢。

而萧扬欢似乎也未察觉,反而继续低头喝茶。

好一会儿卫二老爷似乎下定决定,声音中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沉重道,“卫家别的没有,在军中尚且还有些威望在,若是公主肯出手救卫家一次,臣保证,以后卫家以公主马首是瞻!”

“呵呵!”萧扬欢忽而展颜笑靥如花,垂眸朝卫二老爷看去,“卫寺卿,本宫也好,郡王府也好,要这军中的势力做什么?”

卫寺卿挺直了背脊,他正色道,“公主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郡王想一想。皇上接连丧子,只怕并未妃嫔之过。”

萧扬欢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的一干二净,面无表情的盯着卫二老爷,良久她才开口问道,“是你这样想,还是所有人都这样想?”

“臣不敢欺瞒公主,在朝为官者,无不都是手段了得,眼神明亮之辈。”卫寺卿说话之时,只觉萧扬欢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冷冽如钝刀子,刀刀不见血,却生疼的厉害,“皇上若是无子承继皇位,那么只有在宫中养着的裕王殿下和廉郡王有这个资格了。”

萧扬欢挑眉厉目道,“卫寺卿,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无论是睡坐到那个位置,本宫都是公主、阿平也是王爷。”

“这话,只在公主面前说一说,臣知晓分寸。”卫二老爷面色凝重道,“只是公主熟读史书,也当知晓,即便您和郡王都无心皇位。但,历朝历代,又有几个被论储的皇子王爷有好下场的。”

这话说的稳稳当当的落进了萧扬欢的心中,她眼中的忌惮之色,稍稍减退,似有触动,又看向卫二老爷,只是口气却依旧不善,“卫寺卿,你知道挑拨皇上与本宫之间关系是何种罪罚么?

卫二老爷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公主与皇上之间若是真的关系牢靠,那么公主何必退避到京郊的清净寺祈福守孝三载呢!”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屋外传来,萧扬欢抬眸扫向门口,只见一身月白色锦袍的卫泽从外走了进来。

萧扬欢抬眸看向,冷笑一声,“守孝是对先帝的孝心,祈福是为求国泰民安。怎么这话到了卫三公子嘴里,就有了别的意思!”

卫泽不慌不忙的抬手见礼,然后将地上跪着的卫二老爷从地上搀扶起来,后者看了萧扬欢一眼,见她并无异色,这才站起身子后退几步。

正在这时,朱公公从外进来,在萧扬欢的耳边低语几句。

萧扬欢低声回道,“让他仔细些,虽然这事不大,但皇上心里憋着火气,叮嘱他当心做了池鱼。”

朱公公躬身退下,门再次被合上。

“公主这话说的,有几人信?”卫泽又进了几步。

卫二老爷听得心惊胆战,唯恐卫泽将萧扬欢惹急,他低声训斥道,“三郎,公主面前不可无礼!”

卫泽恍若未闻,他又道,“郡王府的处境,未必比卫家好多少!”

萧扬欢笑了,“既然你觉的本宫处境艰难,你卫家为什么不寻了别人帮忙,一而再,再而三的寻了本宫!”

卫泽轻哼一声,“因为,公主与卫家联手,才有赢面。”

“卫泽,本宫玩弄心机的时候,你还在卫府中读书写字,被人打呢。如今,你把本宫当做无知少女,是在不是明智之举!”萧扬欢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月白色长裙上的褶皱,“眼高手低之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

说罢,她就要跨步离开。

“公主不想知道李家为什么知道皇上和公主单独的谈话。”卫泽转身追着说道。

萧扬欢勾唇一笑,说不尽的嘲讽之意“你都说了,是皇上和本宫单独的谈话,既不是本宫透露出去的,那还有谁呢?”

“那泽还当真佩服公主的定力,能在此等情况下正定自若!”卫泽有些气急道。

说话间,萧扬欢已经推开了门,而门口站着的却是贺清愉,他看向屋中,又看向萧扬欢,瞧她神色平静,便没有开口。

倒是萧扬欢跨出内室后转身道,“不及卫三公子,卫家惹下这等麻烦,还有闲心在这里与本宫打嘴仗,还是早些去京兆府尹处想法子才是。至于本宫的定力,只要这南楚还姓萧,本宫还是萧家的女儿,总是荣宠无双,富贵无极。”

卫泽脸色晦暗,卫二老爷着急想要追出去,却被卫泽拉着。

卫二老爷一脸的后悔,“我也是疯魔了,竟然听了你的话,这下惹着这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卫家危矣。”

“公主已经指明了方向了!”卫泽低声道,“二叔,先去京兆府。”

卫二老爷一愣。

与此同时,萧扬欢坐上马车后,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皇上今日又罢朝,我就拐进内廷,见了姨母,姨母说等皇上能见人了,再说接杨家表妹进宫的事情。”贺清愉道,“顺道去了杨府,不想,却在这里看到了廉郡王府的马车,就上去看看。”

杨府就在隔街上,遇上贺清愉倒也算是巧了,只是时机也太好了些!

萧扬欢对着马车吩咐去杨府,然后才道,“对卫家的事情,你怎么看?”

“卫家着急了些,不过倒是能理解,今日一早,我的马车从秦府门口过,秦府倒是有不少访客。这个时节,倒是不得不让人深思!”贺清愉回道,“公主,皇上没了子嗣,你最好不要和卫家沾上关系。在安候的事情上,皇上还是有心结的!”

萧扬欢含笑点头,“你的话,我会放在心里的。对了,我的封地上送了一些时令瓜果,早上出门的时候走的急,没顾得上,晚些时候给杨夫人还有贺大姑娘送些去。”

贺清愉笑道,“好。”

马车拐到朱雀大街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萧扬欢惯性往前倾,差点摔倒,贺清愉连忙扶着,对外喊道,“怎么回事?”

只听闻车外朱公公的声音在外响起,“启禀公主,是有个孩子突然冲了出来,车夫这才没收住!”

萧扬欢蹙眉,“随行的侍卫呢?”

紧接着就有侍卫在车厢外回道,“回公主,事情发生的突然了,臣等不察,请公主降罪!”

重锦撩开车帘,露出萧扬欢清冷的面容。萧扬欢往外瞧了一眼,那个被侍卫揪在手中的孩子,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一身绸缎料子,瞧着出身不错,只是有些脏,身边也没有跟随的人,应该是偷偷跑出来的。

倒是坐在外头的的朱公公下了马车,将那个孩子领到到车厢边上,对萧扬欢低声道,“公主,你瞧那孩子长得像谁?”

萧扬欢略带惊异的往那个孩子看去,印象中有些熟悉的人影儿出现在眼前,她又仔细的上下打量那个孩子,才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的乱跑?”

那孩子眼睛一挑,只是瞅了萧扬欢一眼,反问道,“你是谁,差点撞了人,还这样嚣张?”

朱公公连忙捂着那孩子的嘴,“小公子,这是汝安公主殿下,可不能随意出言顶撞!”

那孩子使劲掰开朱公公的手,“喔,你打算以权压我么?”

贺清愉来了兴致,看着那孩子笑道,“你倒是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气,说说看,本候倒是想知道谁家能养出你这么个小子来?”

那孩子眼珠子咕噜一转,瞧着就十分聪明,“你这人真有意思,你见过谁做错了事情,还自报家门,等着你们找上门去?”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贺清愉笑道,“可是你若是自己告诉我了,我们看在你人小的份上就不同你计较,若是等我们自己查出来,我们能轻放你,你家里人能放了你去?”

那孩子一听,脸上闪过几分黯淡之色,“我家里,没人会罚我的!”

贺清愉还想再和那孩子说些什么,察觉一旁的萧扬欢扯了扯他的衣袖,于是他改口道,“算了,本候不和你计较,朱公公,派人将他带走,等确定他无事了,再让他家里人接走!”

朱公公往车厢中扫了一眼,这才拉着那孩子进了后面的青碧油车中去。

“那孩子瞧着有几分古灵精怪的样子,会是谁家的呢?”贺清愉道。

萧扬欢神色淡淡,颇有几分哀伤,“是卫家四房的独子,他母亲自卫四老爷死后,便一直病着,这个孩子便无人照看了。”

贺清愉一怔,因为对萧扬欢上心的缘故,故而当年昭哀太子夫妇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不少。而这位卫四老爷便是昭哀太子的陪读,一直都是替太子办事。知道昭哀太子出事前,被庶人刘氏母子秘密杀害。

因为卫四老爷的死牵扯到皇家隐私,昭哀太子又死了,所以这些年来,卫家四房在卫家。在京城的存在感极低。

“难怪了,听闻当年卫四老爷就是极有灵性的一个人,破善言辞又心思灵透!这位小公子说话间,倒是可以一窥其父的风采!”贺清愉感叹道。

萧扬欢扯了扯嘴角,“当年卫叔在世的时候,总是偷偷的而给我带京城里的小玩意,不拒贵贱,只论好玩。卫叔的夫人,还是我替他选的,说起来,卫四夫人我也多年未见了!”

贺清愉好奇问道,“倒是不曾听说过卫四夫人的事情。”

“当年卫老夫人替卫叔择妻,选定了三位,卫叔拿不住,让父亲和母亲替他拿主意。父亲和母亲都推辞了,让他自己选。倒是我小儿心性,听他将几位人选说了之后,玩笑说顾家姐姐心性温柔又细腻,定然能和卫叔琴瑟和谐。”萧扬欢淡淡道,“二人成婚后,倒也过得十分恩爱。”

“顾家?”贺清愉问道,“和顾长史有亲?”

萧扬欢一愣,恍惚道,“这个没有细问,不过京城姓顾的人家不多,多半是有些亲戚情分在的。”

马车在杨家门口停了下来,贺清愉道,“这个孩子若真是卫家四房的独子,眼下却是有些麻烦!”

“我知道,欠卫叔的情分,我知道该还在谁身上!”萧扬欢轻轻笑道,“倒是杨家的事情,才更要紧些!”

贺清愉点点头,“贺家的商队从沿海一带发现了些从未见过的蜜饯,晚些时候,我给你送来!”

说着,也不等萧扬欢回答,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唬的车夫好大一跳。

廉郡王府的马车走远后,小厮容安走了上来,“侯爷。”

“你去查查,卫四夫人顾氏和廉郡王府顾长史之间的关系,我总觉得顾长史留在廉郡王府做长史太过巧合了些。”贺清愉看着马车走远,这才低声吩咐道。

小厮容安看了自己主子一眼,“侯爷你确定要查么?”

贺清愉没有说话。

“若是查了,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容安低声道。

贺清愉握着方才从萧扬欢的马车上顺下来的一方绢帕,沉吟片刻后,终于吩咐道,“查!”

容安低低应了一声,在贺清愉进入杨侍郎府邸前消失在小巷之中。

一炷香之后,明辉堂中,萧扬欢让人给卫家四房卫仲良的独子,卫汐卫六公子换了一身衣裳后才请来小花厅说话。

其实,才九岁的卫汐见到萧扬欢的时候,心里是十分忐忑的。这位公主看先自己的眼神十分温柔,只是询问了他母亲的情况,又叫人拿了好些点心蜜饯给他吃,但就是不问自己家在哪儿,家中除了母亲还有别的亲人没有。

再一次看向主位上的萧扬欢时被抓住了,卫六小公子决定率先开口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家的人?”

萧扬欢笑了笑,点点头,“其实你和你父亲长得不算相似,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如出一辙。”

卫六小公子十分欢喜,又夹杂着几分哀伤,“你是除了我家里人外,唯一一个提及我父亲的人。可是我却记不得他长得什么样子了!”

卫仲良出事的时候,卫汐不足两岁,如何记得住!

萧扬欢温柔道,“我那里还有些你父亲早些年送给我的物件,可以分一些给你!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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