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晨曦渐渐穿透朦朦胧胧的夜色,如水滴石穿。

苏泉荡真正是太累太累了,昏睡了整夜,直到这个时候才醒过来。

他睁开眼,人在帐篷里。

先是怔怔出神,随即猛地坐起身,对着帐篷里的人道:“现在战局如何了?”

帐篷里的后无忧、武鼎堂供奉还有几个亲兵都是微愣。

然后有亲兵道:“苏帅,仗已经在昨晚就打完了,元军已经被我们杀退了,您忘记了?”

即便是现在再说起这事,这个亲兵都仍是忍不住哽咽。

“打完了……”

苏泉荡嘴里嘀咕,“对啊,打完了……”

他好似直到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猛地从床上蹿到地上,对着亲兵道:“现在即刻去让军中诸都统级别的将领过来!”

亲兵神色振奋,连忙领命向着帐外跑去。

看到此时的苏泉荡,他知道,他们的苏帅又回来了。那个在他们心目中能始终屹立不倒的元帅又回来了!

过不多时候,军中诸都统级别的将领陆续汇聚到苏泉荡这临时指挥所的帐篷外。

帐篷是昨夜亲兵们给苏泉荡搭起来的。

苏泉荡没有说话,就是静静地坐着,一直这么坐着。

直到有亲兵跑进来道:“苏帅,军中所有都统级别的将军都已经到齐了。”

苏泉荡走出帐篷,眼神扫过帐篷外的将领们,“这……就到齐了么?”

他眼眶倏然有些红润了。

原本他建康军区麾下有多少都统级别的将领?

每个团的都统、副都统,还有都虞候,这便是三个。

总共一百一十个团,那就是三百三十个都统级别的将领。

再算上各军、总军区分管各项的都统以上将领,起码不再四百号人之下。

而现在,就算是算上姚兴朝、方振山的天牢、天慧两军将领,大概也远远不到两百号人了。

天英、天富两军全军覆没,连一颗苗子都没能够跑出来。

“报道!”

苏泉荡忽的嘶吼。

文起通红着眼睛上前迈了一步,“天罡军总都统文起,到!”

他虎目中蕴含满泪水。

尽皆着,尽是再没有总都统级别的将领。

又一个将领出列,哽咽着吼道:“天罡军第五团都统景文光,到!”

“天罡军第一特种团副都统付俊能,到!”

“天罡军第八团都统……”

“天罡军第十团都虞候……”

仅仅四人,然后,帐篷外面是良久的沉默。

偌大的天罡军,原本数十号都统级别以上的将领,此时竟然仅仅只剩下四个人。

他们的损失当真是太重了,甚至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全军覆没。

“继续!”

苏泉荡忽的又吼。

“天满军……副总都统……”

“天满军第一特种团都统……”

“天满军第一特种团副都统……”

“天满军第二团都虞候……”

“……”

天满军的情况要较之天罡军稍好,还有八个将领幸存下来。但是,总都统姜修却是已经阵亡。

渐渐的,哽咽声越来越大。

一个个建康军区的将领们哽咽着喊出自己的名号。

天立军中自总都统禹兴文往下,剩余的都统级别将领仅有十四人。

天平军剩十五人。

临安府守备军剩三十九人。

绍兴府守备军剩四十一人。

庐州府守备军剩十三人。

到最后连天牢军和天慧军的将士都出声。

他们同样是伤亡惨重。

天牢军都统级别将领剩余二十一人。

天慧军余十二人。

连都统级别的将领都阵亡这么多人,可以想象,在都统级别以下的将士们付出的将会是何等的代价。

苏泉荡站在帐篷外沉默良久,才摆摆手,道:“去统计各军的伤亡数字,打扫战场吧……”

各将领都离去。

当大宋将士们再度蔓延在荒野中时,气氛却仍旧是显得无比的沉闷。

到近午时分,各军的统计都汇报到苏泉荡这里。

没谁去数地面上到底有多少将士的尸首,因为有些已经粉身碎骨,分都分不清了,这战损,是通过剩余的将士数量统计出来的。

兴许有人在战乱中走散或者是逃走了,但那样的,也只能当做阵亡处理。

天罡军仅仅剩七百三十一人。

天满军剩下一千一百三十四人。

天立军剩余两千二百五十人。

天平军剩余两千三百三十六人。

天英军,无一人幸存。

天满军,无一人幸存。

原本建康军区将近六万禁军,这场仗打完,竟然只剩下仅仅六千出头将士。

他们之前都是冲杀在最前面,比守备军将士打得更为骁勇猛烈,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太大了。

两万临安府守备军,倒是还剩下九千余人。

绍兴府守备军剩余八千余人。

泸州府守备军剩三千余人。

苏泉荡从建康军区出发时,大军十一万余众。如今才杀到归德府,仅仅剩下两万六千余众。

这种代价,可谓无比巨大。

天牢、天慧两军因为参战时间不长,倒也还剩下将近一万众。

两军将士的遗体对堆积起来,和小山似的,足足堆满数十座。

元军的折损只会远远比大宋禁军更重。

原本占不台和花元化麾下的元军二十余万众,最终得以逃走的,怕是最多也就五六万人。

那一堆堆的尸山啊……

散发着无尽的荒凉于悲怆。

苏泉荡在山坡大帐外,手里持着各军的战损统计,看着那一堆堆的尸山,猛地跪倒下去,捶胸顿足,泣不成声。

他旁边的亲兵拽都拽不住。

“我是罪人啊……”

“我苏泉荡是千古罪人啊……”

“我有何脸面再回去见皇上啊……”

苏泉荡似癫似狂。

饶是以他的心性,在这刻也是承受不住心中的自责和悲恸了。

这种自责真的是能将一个人给彻底击垮的。

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向着脖子上抹去。

他记得妻儿,还记得分别是妻子那殷切的眼神。但是,他却没有颜面再回去面对皇上,面对家人。

他带着建康军区将士们出来时,何等的意气风发。而现在,却只剩下这么点人。

虽然其实苏泉荡心中早就已经有过这样的预估,但这刻,还是被浓浓的自责侵蚀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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