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与林夫人只是比之前疏远,自然不可能完全断绝了联系。不时的也有礼物送去林府,林府也会回礼。只是没有再像之前走动的那么亲近而已。要疏远也要有一个过程,不可能立时断了交往。

这日林夫人遣人送了一盘子荔枝过来,这是岭南快马送来的,虽不及被称为‘妃子笑’的那种飞马一日就送到的,可也是新鲜的紧,比市面上高价买来的强多了。

沈寄好吃,当时在半山寺林夫人就尽知了。所以偶尔有什么市面上不好买到的好东西也会叫人送一份来。不过这回送东西来的婆子还告sù

了沈寄一个消息,清远侯府的世子林子钦(小侯爷是口里叫的,正式称呼是世子)暗地里在活动,似乎是要对魏楹不利。

等魏楹回来,沈寄便说给了他听,后者沉默了一下道:“朝廷又不是他清远侯府开的。”

“你是以一甲探花的名次进的翰林院,旁人是轻易动不得。可是又哪里能保证你一直都没有小辫子给人抓住呢,到时候他再使坏推波助澜一下就坏事了。哼,我就知dào

这种衙内,不会这么轻易就罢休。这么说来,买通阿玲母亲的人*{}{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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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果然就是她了。”

魏楹没有和沈寄细说,就让她认为林子钦是一心要报复好了。

沈寄摇了摇手里的宫扇,已经四月底了,着实的有点热。

“小寄,过些时日就是皇太后的七十诞辰了。”

“嗯,我已经让下人准bèi

好了崭新的红灯笼,明日就会挂上。”

“我不是提醒你这个,今日听说掌院学士以及几位大学士还有丞相几部尚书都奉命写青词奉上。”

青词沈寄在后世听说的,是道教举行斋醮时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骈俪体的歌功颂德文,尤以明朝嘉靖最喜欢。原来当今号称明君的皇上也喜欢啊。他选丞相不会也要求青词写得好的吧。不过,那些都是两榜进士中的佼佼者,写这些应该是不在话下的。

沈寄注意看魏楹的脸色,“你觉得此举不妥啊?”

魏楹轻道:“现时天灾不断,许多流民流离失所,胡胖子上京遇到劫道的不就是个明证。皇上难道也到了要开始倦政一味听人颂扬的时候了么。银子不用在国计民生上头,竟开始宠信起道士来。你知dào

么,为了给太后做寿,竟造了一座两尺来高的七层金塔。”

沈寄问道:“镀金还是纯金?”

“镀金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个意思罢了,挂下来也没多少。”

沈寄两眼发光,纯金的啊。然后发xiàn

魏楹瞪着自己赶紧收敛了,紧张兮兮的道:“这会儿正是筹办太后寿辰的当口,你可不要有什么背道而驰的举动啊。”

魏楹摇头,“我不会,满朝的人谁心头没有点想法。可谁去出这个头了,连言官都不出声。我一人微言轻的六品编纂,都没有直接上折的资格。”

沈寄放下点心来,“你们同僚之间没有谈论过这个吧?”

“没有,这种话谁敢在外头乱说。”

还好,沈寄生怕魏楹终究是初入官场,有时候忍不住愣头青了。最高领导给自己的妈过生日表孝心,这个时候哪听得进逆耳忠言啊。所以,一个最高领导人最多干两届,这是多么英明的决定啊。

“你不是说”沈寄指指屋顶,“很英明么?”

“再英明也是人。”

“你知dào

就好了。”千万别脑子发热,有些话说了也不会游泳,只会给自己和家人招祸。

魏楹盯着沈寄看,总觉得她不像是个刚满十四岁的内宅妇人。就是他都有些忿忿不平,她却是很自然就接受了,只紧张他会不会一时忍不住有什么冲动之举。不禁再次有些怀疑她的来历,她八岁以前的经lì。难道她家曾经因为谏阻之事遭过难?她要几时才能把来历坦承啊?

沈寄只是六品敕命夫人,所以进宫去给太后拜寿没她什么事儿。倒是十一婶有资格去宫里走这一遭磕头。不过也是相当靠后的位置。不像林夫人,跪的位置要前她几排。

那个场面要是让她去旁观她会很有兴趣,可是要是让她一大早天不见亮的就起身按品着装侯着一两个时辰,然后进去听着礼乐半个时辰里跪下站起的磕头就免了。

魏楹也是,百官到太后宫门处磕头都轮不到他,官职低还是有官职低的好处的。不过沈寄还是和别家一样挂红灯笼,然后遥叩太后千秋。再不以为然也不能表现出来,特立独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太后千秋之后数日,就到了欧清灵成亲前夕。她失去了到宫家做孙媳妇的机会,最后十一夫人为她寻了个三十出头的四品大员,当然,是做填房。沈寄记得欧清灵是十七了,这个十三四岁的年龄差其实没啥。要命的是对方的嫡长女只比她小三岁,庶长子也只小五岁。不过没有嫡子,这便是十一夫人看得上的原因。欧清灵心气很高,可家世不行。当初一心想嫁魏楹,被沈寄刺激到了就想找个更好的。结果宫家的家世倒是好得不得了,又没能攀上,错过了和新科进士联姻的好时机。她的年岁无法再等三年了,挑来挑去最后便订下了这门亲事。

沈寄也不是圣母,之前那两姑侄迁怒她开宝月斋坏了欧清灵的姻缘,所以她除了例行往来也没怎么再和十一婶府上打交道。不过,喜酒肯定是要去喝的,之前在那府上住了许久,添妆还是要去一下的。

话说欧清灵还来照顾了绣坊的生意,她本意是想要沈寄那样的盖头的,可是被告知魏大娘是不亲手做东西的,只得退而求其次由绣娘给她做。沈寄的绣坊兼做成衣铺和喜铺,如今喜铺的生意也渐渐起来了。近期就有望扭亏为盈。

魏大娘知dào

后倒是有心给她做,毕竟十一老爷十一夫人也算对魏楹有恩。不过被沈寄拦住了,“不许给她做,叫绣娘做就好了,不要伤了你的眼睛。你是姨娘又不是绣娘。”

魏大娘看着她笑,沈寄抿抿嘴道:“是啊,是我小气不肯。”先是想抢魏楹,后来嫁不到高门又胡乱迁怒她,她干嘛要这么大度啊。

“叫人仿着你做给我的盖头给她做就好了,哼!”

魏大娘笑道:“知dào

了。”

当然面上的事情沈寄是不会有任何不妥的,她和魏家其他的女眷一起去吃送亲宴,送欧清灵出阁去。据说新郎虽然年纪偏大,但是相貌俊朗看着年龄差异并不如实jì

那么大。而且官位比十一老爷还高,家中也颇有资产。所以欧清灵只要尽快生下嫡子,好好经营的话,日子也还是不错的。尤其那家的嫡女是定了亲的,守过了母孝就要出阁了,顶多多陪嫁一些财物也就是了。以欧清灵的家世还算是高攀了。所以,魏家女眷也都说她嫁得好。

沈寄和众人一道进去喜房,她昨天就来送过添妆的东西了。欧清灵的妆奁比她多,因为嫁的是四品官,所以她父亲又添了些嫁妆,就是为了不让她嫁过去受气。

这会儿欧清灵自然也是画着千篇一律的新娘妆,沈寄见她看着自己便走了过去,“清灵,您今天真漂亮。”

欧清灵道,“都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同时有两个新娘,搞不好会弄错人。”

沈寄笑笑,还真有这个可能。看她跟自己说笑,看来对这门婚事还挺满yì

吧。

吉时到了,新娘子要出闺房拜别父母了,擦身而过的时候沈寄听她在自己耳边轻道:“我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沈寄这才了然,敢情欧清灵挑来挑去就为了挑一个比魏楹好的,把她比下去啊。嗯,她夫婿比魏楹要高四级,家资更是丰厚得多,而且又不像宫家的孙子跛足,算来是嫁得很好。欧清灵是脑子比较清楚,知dào

自己要什么的人。虽然虚荣了一点,但也不失可爱。

沈寄心情丝毫没受影响,吃过喜酒就和魏楹一道回家了。马车里,魏楹问她今天魏家那些女眷待她如何,沈寄回道:“不是一直都那个样子么,畏于二夫人的权威,看不起我的起身,一向都不冷不热保持距离的啊。怎么啦?”细想想,她们背了她好像是在说什么,她一进去话题好像就生硬的转开了。

魏楹近来日子没有之前好过,翰林院的人不动声色,却没有再拉着他一道去应酬。一些走流程的事,也常常被为难。他知dào

这可能和林子钦的活动有关。没什么能瞒得住的事,魏家那些同在官场的长辈也知晓了,都怪到小寄头上,说她给夫婿招祸。他私下同顾妈妈交代过,不要让这样的话入沈寄的耳朵。她一向和魏家女眷没什么往来,而容七少奶奶等人和官场有一些距离,一时倒没听到什么闲话。不过今天这种场合就不好说了。

但是见沈寄毫无所觉,魏楹又不由有些好笑。她有时候还是挺粗心大意的。不过也可能是对魏家人的态度根本不放在心上的缘故。要不是这样,在多半是恶意的魏家,她早不知伤过多少回被了。

“出什么事了么?她们好像是在背着我说什么话。”

“那都是无事也生非的人,不用理她们。”

沈寄有些担心林小侯爷在背后使阴招,可是问魏楹他说暂时还没什么不能应付的。他现在其实是满心的火气,有人惦记着他媳妇儿,可是他毫无主动打击对方的办法。究其根本,对方是一品侯府的世子,自己只是个六品小官。上次七皇子肯揽事是因为对方在大慈寺辟给女眷的地方调戏官家女眷太过招人眼。可这次,对方是使暗招。先是想往他的后院塞人以图后计,又在各方活动让他处处掣肘。如果他不是以探花的身份进的翰林院,而且本职事务一直做得很好,一时之间找不到他什么岔子,只能是处处为难而已。一起的同僚知dào

他得罪了清远侯世子,平日里有说有笑的人也都纷纷疏远他。就连曾经手头紧找他周转的那些同科进士也是。哼,这就是官场。

七皇子也知dào

这件事,骂了声‘这小子’,“就看看那姓魏的能如何应对。”他不是不肯站队么,那他何必一再伸手帮忙。上次是担心事情闹大烧到自己身上,这次小舅子可不是明打明的去调戏人,魏楹就是把事情捅开对他也没有妨碍。他乐得袖手旁观。

至于那个小女子,如果她就这么被小舅子勾搭上了,那也是她自己笨。一个愚笨的女人,他也没有必要费心。不过小舅子想把人弄出京城一年半载的,怕是也不容易。那小子毕竟是本科探花,又是得过父皇青眼的。也好,就看看父皇对这个小子到底上不上心。

魏楹都能发xiàn

的事,作为有夺嫡之心的皇子,七皇子自然也是发xiàn

了。当今的皇帝很重视长远的培养朝臣,所以刘主簿当初劝他笼络魏楹他才会动心。父皇长远培养朝廷重臣,他也该长远的培养自己的班底才是。一开始魏楹婉拒了,而且还上下打点他身遭的人。小小一个六品官,他也懒得多做计较,便大人大量的放了他一马。

不过后来,小舅子调戏到他媳妇头上,他居然敢拿捅开这件事来威胁自己,够种!而且把方方面面的反应都算计到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对魏楹真的上心了的。之前不过是觉得他一个文官居然认得出异域马种颇有见识

,但也仅此而已了。那件事倒是让七皇子看出来魏楹是个硬骨头,而且很通权变,知dào

如何利用各方面情势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且,一个男人,如果能老婆都保不住,那还能叫男人么?这样的人,再是得力,他用归用,心头是不会真的看得上的,便借这次的机会看看他要怎么脱困。

作为儒家子弟,魏楹其实是颇有几分大男子主义的。他给了沈寄许多自由,那是因为沈寄性子不爱受约束,而他也乐意纵着她。可是遇到困难,他还是习惯一切自己解决。而如果沈寄遇到困难,他希望是她能依赖他解决。所以,这一次尽管他承shòu的压力越来越大,还是没有告sù

过沈寄半句。

现在的问题是一切他都没有证据,虽然清远侯有正直的名声,但是没有证据找上门去说人家儿子对自己媳妇有非分之想让人管束儿子还是有些过了。那位一品侯爷,皇帝的亲家会不会理他还是二话呢。而且对方说不定还认为是小寄水性杨水勾搭他儿子。而且找上清远侯或者他夫人出面管教的话,又怕小寄踢了小侯爷命根子的事被抖搂出来。那样,再正直的父母也会护短的。

他请容七少打听了一下,他上次送的几个女子,小侯爷沾过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有两个还转手送人了。他屋里有个叫鸢鸣的大丫头,十分的得宠,当然,这是日后通房的备选,现在也不过是还没有过了明路而已。侯爷夫人为了让她尽心看住自己儿子,已经从自己的月例里每月拨出二两给她。这就是提前享shòu

通房待遇了。据说,她的话在小侯爷那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于是,魏楹托人把小侯爷所为告sù

了她,又送了厚礼,请她试着劝阻。鸢鸣一听就知dào

这是自家世子干得出来的事。虽然嘴上还是护着不肯认,可是还是去劝了。

林子钦听了从小一起长大,谁都知dào

是他的人的大丫头在给自己泡脚的时候拿捏着分寸的劝说,只哼了一声,“小爷还从来没有半途而废过。”那一脚太狠了,痛得他眼泪花都流出来了啊。

鸢鸣见他一脸狠色,不敢再劝。她并不知dào

林子钦挨踢的事,只是夫人嘱咐过她,少爷有什么不妥要几时告sù

她。

“站住,往哪去?”

“倒洗脚水啊。”

“可别走错了地方,回头我娘问起这件事,我就把你撵出去。”

鸢鸣立时咿咿呜呜的哭了起来,“世子爷,奴婢、奴婢什么都给你了,你也说过不会不要奴婢的。”这一招之前用过一回,对林子钦很有用。谁让她身兼大丫头和夫人眼线两个身份呢。要是真的有什么,夫人心疼儿子是不可能给自己撑腰到底的。可是图谋别人的正妻,那人官再小也是官啊,还是个探花。对方显然是不肯屈服,这才头一次差点把事捅开,这次又找到自己头上。上一次就闹得七皇子殿下都制止了,老爷还发了好大一通火。如果世子爷还是要这么做,闹开了对他自己不好啊。他的名声已经够不好了。世子夫人一日不进门,她就一日不能名正言顺。这种人家很忌讳这个的。婚前侍寝的女子很多都会被打发走的。如果自己和世子爷的事闹开了,最后却被打发走可不就坏了,她从小在侯府也算得锦衣玉食的长大,实在不想被拉出去随意配个小厮甚至是鳏夫啊。

鸢鸣哭了会儿,见林子钦不为所动,只得止住了。这事儿是不能说的了。不然世子恐怕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她能一直留在他身边而且很得欢心,对他自然是很了解的。知dào

他这样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如果事情闹出来引起什么后果,夫人是一定要怪自己的了。一定得想办法从这件事里摘出去。而且,如果一日世子夫人不进门,她就过不了明路也不是个事啊。为今之计,唯有母以子贵。凭着自己在世子爷和侯爷夫人那里得脸,如果能一举得男,想必不会去母留子。而且,世子爷是三代单传,府里太夫人想重孙想得狠了。如果生出庶长子这一世也是吃喝不愁的了。

唯有想通过枕边人吹风劝阻的打算就此破灭。算了,那就只有找上侯爷夫人了。就算她迁怒小寄也没法子了。只要小寄踢人的事能瞒下来就好。可是,他没有门路去找。之前打点清远侯府是通过徐茂和容七少找的关系。这次,他准bèi

去找林夫人。林夫人作为沈寄的干娘,她自然是希望化干戈为玉帛的。而且事情如果闹大了,她多少还是要受牵连。

果然,林夫人权衡之后便私下里对侯爷夫人说了。发xiàn

世子遣小厮收买了魏府内宅一等丫头的婢女的继母,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发xiàn

了。然后,小侯爷找了人在公事上事事为难魏楹。

侯爷夫人当然是迁怒沈寄,觉得说不定是她在勾引自己儿子。只是她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别的,回去便把儿子抓来问话。林子钦听说是在外头听林侍郎夫人,也就是沈寄的干娘说的。这才没有怪到鸢鸣头上。

他还是没说自己命根子被踹的事,就说:“我就是挺喜欢她嘛,得不到就会心头一直想着。”

“该给你娶媳妇了,我一天不看着就要惹事。我能看着你一辈子么?得找个能管得住你的人才行。鸢鸣呢,她难道不知dào

这件事,怎么也不来告sù

我。”

鸢鸣被迁怒,闭门思过。被拉走前,她用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看着林子钦,后者安抚道:“等母亲息怒了,我就要你回来。”

林夫人让几个女儿加紧打听人选。但凡有配得上林府家世的她都去看,一时间四处走访。林子钦也常被她拉上到处去拜访。还威胁说如果敢不去,还敢再惦记有妇之夫,就把这件事告sù

他爹,让他爹来收拾他。

魏楹那边因为没了林子钦再接再厉的给他捣鬼,得以解脱,为难他的人渐渐少了。只是,他虽然料到林子钦不会对母亲说出他被踹的事,毕竟要说早说了。但是他果然没有说,从头到尾看下来倒不像只是为了顾全面子,竟有几分维护小寄的意味。这让他非常不舒服。这个人此时不敢再做什么头上有人管束。可日后不会再起什么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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