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李蒙遭遇大事,从来都是一个没有任何主见的人,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因而,他近乎下意识朝着华雄瞅去,自然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显然,李蒙试图想要这位同僚先行开口,进而通过胡轸的态度,确定自己是附和其论调,还是反对其看法。

怎奈何,此刻李蒙视线当中的华雄,仿佛就像他过去曾经见过的西域僧侣般,全然一副垂目宁思入定的模样。

左等右等,华雄始终未曾吭声。当李蒙的余光,瞥见胡轸已经一副不耐烦模样,无奈之下的他只能皱起眉头,试探性地问道:“将军总揽步骑三万,难道就斗不过区区李儒吗?”

“李儒不可怕,可怕的是董卓。”胡轸心有余悸地说。

事实上,胡轸此刻其实已经后悔。他非常后悔为什么要听人挑唆,侵吞雒阳诸部,进而枉顾董卓的号令。

只是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悔之晚矣的他,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但事已至此,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胡轸探出头,小心谨慎将声音压到最低,先前的颓唐之态全然在顷刻间消失,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狠辣的神情。

“董卓心胸狭窄,不能容纳我等——”随着胡轸的拳头捏紧,一阵咔咔声中,他冷然说道:“他先不仁,我们又何须对他讲义气?是以,我决定杀死李儒,率部投靠袁绍反正,将来我等或许还能封妻荫子……”

胡轸之所以胆敢将这番言语,向李蒙、华雄挑明。其一自然是李蒙、华雄皆是他的亲信,出卖他的几率非常之低。其二就是胡轸相信,自己给出的计划对他们三人而言,并无任何风险,甚至还有着美好的前途与钱途。

“将军…这?能行吗?”胡轸惊世骇俗的一番话,令李蒙一时是赫然挑起,惊觉地四处顾盼,生怕还有其他人在窥探。

李蒙知道,胡轸此前以种种借口,擅自将董卓安插在雒阳诸部当中的一众低级军官,悉数斩首。并且将董卓安排用以监视的徐荣,打发去往守备敖仓。全然惹恼雒阳城中的相国大人。

只是李蒙认为,大家都是凉人,胡轸与董卓的矛盾,也非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他认为只要胡轸重新向董卓低头,带头交出兵权,董卓未必会深究,进而引发凉州将士人人自危。

是以,胡轸撕破脸皮的方案,足以令李蒙意乱心慌。

“封妻荫子?”惊起李蒙的身侧,一直低头静思的华雄,此刻也站起身动情地出言劝阻:“将军,我等的妻儿老小,可都还在雒阳城中。我们若带兵投靠袁绍,董卓岂能轻饶他们?还请将军三思呀!”

亲眷在雒阳,在董卓的掌控之中,如果一旦投靠袁绍,势必就将被害。这些事情,胡轸又怎么会不清楚?但在胡轸的眼里,只要拥有足够的荣华富贵,妻儿总会再有,是以并非不能抛弃。

但这样一番话,在华雄的面前,胡轸自然是无法明着说出口。

胡轸的脸色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当中,是数度的变化。他眼见华雄的态度异常鲜明,一时间也只能是暂时偃旗息鼓,以退为进。

胡轸悲悯地点了点头,怅然道:“是啊,我等一旦率兵反正,妻儿老小们就……”

“忠孝终究不能两全。”仰帐叹息少许,胡轸开始继续卖弄悲苦,他痛恨地直排大腿道:“如此说来…如此说来,难道我等…就只能听凭李儒这些奸佞的摆布?

看来…看来……”

顾盼站起的李蒙与华雄,胡轸悲怆地说:“看来,我等就只能寄希望在死后,董卓可以念及同乡之谊,善待我们的家眷……”

胡轸一番悲怆的感慨,看似是听天由命,实则却是暗地指出,就算他们不投靠袁绍,董卓在将他们一一剔除之后,也决计不会放过他们的家人。

胡轸试图藉由这番言语,说服眼前的李蒙、华雄。

但是华雄却仿佛未曾听出胡轸的用意,甚至是对胡轸刚刚一番话置若罔闻。他凑近指着李蒙,竟是将话题直接转移道:“其实,将军所担心的事情,不过是李儒藉由战事,故意送我们去死罢。

将军何不提议,由阿蒙假借将军的旗号,充作疑兵。自己则率部攻击孙坚的大营?如此将军也就不用做诱饵,李儒也没有机会坐视我等陷于死地。

就算他确实想要陷害将军,可他想要拒绝,也拿不出正当的理由,不是吗?”

董卓能在雒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并非因为他是相国,而是源自绝对武力构筑的威慑。正因如此,董卓能够肆意镇压、屠戮三公九卿,却决计不敢无罪加害凉、并武人。

若非是这样,胡轸也不会听信人言,恣意妄为排除异己,侵吞兵马,甚至还将徐荣调离,养寇以自重——胡轸确信,董卓不敢公然诛杀他,因为那样将导致军心动荡,进而动摇董卓的统治。

只是胡轸并不曾想到,董卓的应对竟然是派遣一名都督前来前线,用阳谋逼迫他出战,进而送他去往必死之局——当然,这些其实都只是胡轸对李儒计划的猜想罢。

“你的意思是…”华雄自顾自的一番回答,胡轸确实是眼前一亮。

其实,就算是胡轸自己,都对先前诛杀李儒,率部叛逃袁绍的方法,并不抱太大的可能。毕竟,抛开自凉州带来的八百部曲外,他在雒阳收编的这些中原士兵,必然不会抛弃妻子,随他东去。

这一点,单单从今夜应邀者,只有李蒙、华雄两人,就已足可见一斑。

胡轸真正的想法,其实就只是带着亲信叛逃突围,进而藉由第一个叛逃的身份,让袁绍可以树立一个典型。再由这层身份,去向袁绍索取财富与权力。

“末将的意思是说,我们何不就顺着李儒所谓的妙计,去用兵。”华雄摸着生满胡茬儿的下巴,继续说道:“如果阿蒙陷入从未,李儒却改变主意,想要置阿蒙于死地而不顾。

将军完全能在军前,与李儒据理力争,斥责他朝令夕改,枉顾将士们的死活。进而以大义将李儒——”

华雄的话戛然而止,眼神中全然闪烁着无数凶光,手掌也狠狠划过脖颈,做出一副抹脖子的姿态。

稍微停顿片刻,华雄继续说道:“将军只要占着道理,只要凉、兵将士们与将军同仇敌忾。相国就算事后得知此事,也只能是暗暗痛恨李儒的无能,却也无法治将军的罪。不是吗?”

“…”胡轸挠着后脑勺,不断咬着嘴唇:“我想想,容我想想。”

若是能够维持现状,胡轸当然是乐见。是以胡轸越想,越觉得华雄的策略可行,于是一拳砸在大腿上,狠狠点头道:“就按华雄兄弟说的办!”

幸甚至哉间,胡轸起身从角落再度取出一坛珍藏的葡萄美酒。随着三只酒碗再度被倒满,胡轸端起漆碗,心中的郁结已经全然一扫而空。

胡轸道:“阿雄的这一招顺水推舟,当真是妙不可言呐!要是李儒不自寻死路,我们就依他的计策行事。

他的计策要是成功,我们兄弟就是击溃孙坚的功臣。他董卓再是厌恶,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给我们升官封爵?

要是这计策不成,我们损兵折将。哼哼。”

冷哼一声,胡轸不再是浅尝即止,而是大口送进咽喉:“事后,我就致书相国,问责李儒之罪。这样一来,派遣一位无能都督导致大军战败的相国,在凉、兵诸将心中的威望,恐怕也要大大降低。”

“哈哈哈哈!”

“是啊,是啊。”李蒙虽然半懂不懂,却也随声附和道。

一整坛的葡萄美酒,就在三人畅快淋漓的豪迈畅饮当中,迅速地见底。尽兴而散的华雄与李蒙,不久之后在胡轸亲卫的搀扶下,各自回归各自营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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