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兄弟被判斩刑,相关官员一应而下皆被问罪。人贩子一行二十七人皆被判斩首,所涉三州追回的孩子有一百三十之多。

散朝后云昭独自来到上书房。

"陛下,赵家男丁女眷一百余众,赵氏兄弟所犯恶业他们并不知晓,请陛下从宽处置。"

"皇后找你求情了?"

"没有。"云昭抬起头,"赵氏兄弟一干人等的罪,无可赦免。但家眷无辜。"

"所以大理寺只是判流放,并没有连诛。"

云昭浑身一震,她看着季醒言的眼睛。那双眼中有太多的谋算与冷漠,可看向她总是藏着那么一点点温情。

也许从前,她真的都忽略了。

"阿言,我有话和你说。"

季醒言整个人抖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泛起光芒,令人心惊。不等他说话,胡三海已经挥手带着人退出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季醒言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面带笑容。

"阿昭,你想说什么?"

"我想,我辜负了你。"

她没头脑的一句话令季醒言蹙起眉头。她接着说:"从前有人与我说过,阿言或许倾心于我,但我从未将我们的感情看作男女之情。"

季醒言的脸冷得吓人。

"阿言,你的家事我不该管的。但是这些女子入宫,无论是否情愿,你都是她们的天。"

"你想劝我对她们好点?"季醒言冷笑,"你还真是有一颗悲悯之心。"

云昭低下头:"我只是想说,对不起阿言,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感情。"

季醒言很想就这么掐死她。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折磨他,再也没有人能把他的心碾入尘埃。

"即便他死了,也不行?"

云昭惊诧地抬眸。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怀疑,暗怪自己脱口而出。

"陛下,我……"她正犹豫不决,被他厉声打断。

"出去!"季醒言回过身不看她,"滚出去!"

云昭默默颔首,朝他的背影躬身一拜:"臣告退。"

出了上书房,方景良就守在门口。

云昭垂眸就看到了他腰间的香囊,朝他问:"你可和宣平侯爷提起婚事?"

方景良脸一红,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想来侯爷是看不上我荣莱侯府。"

方景良连忙道:"不是不是,侯爷,我爹他只是……"

云昭抬手拦住他的话,盯着他问:"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荣华富贵于我不过身外之物,我只想娶云朵,我会一直对她好的,侯爷请你相信我。若父亲不同意,我便请陛下赐婚。若陛下不同意,我便带云朵远走高飞。"

云昭盯着他的眼睛,有些动容。若她当初有这样的肯定,她与砚书或许不会落得阴阳两隔。

"明日来侯府吃饭吧,云朵应该也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方景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多谢侯爷成全。朵儿整日去学堂,只怕将我忘了。"

他有些怨念,落在云昭眼里有几分可爱,和云朵那丫头正是相配。

"她若日日围着你转,只怕你是要烦呢。"

"朵儿一点也不烦。她才不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姑娘,我喜欢和她聊天,她说的话都好听……"

云昭笑着打断他:"行了,有话留着明天你们说吧。就别在我面前炫耀我妹妹了。"

方景良红了脸。

入了秋天气渐冷,云昭又病了些日子,她想去宣平侯府谈云朵的婚事便又耽搁下来,所幸她()co.

还小,没那么着急。

她与云朵提起,云朵倒是毫不在意。

"阿姐,你别操心我的事,我就想让你养好身子。"

云昭又熬过了一个漫长的秋冬,真正好起来,是隔年的春天。

兴和三年三月,冰雪消融后的玉阳关外开始恢复生机,翻耕土地以备春种的农民们都面带欢喜。

三月末时,正是春耕之际,西秦太子率大军亲征北线,固安关失守,固安城被屠,朔州告急。

云昭从老五口中得知消息,朝服也来不及换,匆匆进了宫。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闯进上书房。皇帝只是轻飘飘地抬起眼:"都下去吧。"

云昭朝他跪下去:"臣请命前往朔州,收回固安关。"

她跪着皇帝没出声,也没让她起来。

"臣请皇上准奏。"

良久一双金线龙纹黑靴出现在她的眼前,季醒言弯腰将云昭捞起来。

"这几个月你不入宫、不理朝事,只在府里养身子。多修养好,不要操心这些事。"

他是真的有些怕了,他以为她已经好起来,却又会忽然倒下。

当初她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样子在他的脑海中徘徊不去,越是想就越害怕。

"臣身为守疆之将,这是臣的职责。"

皇帝轻轻笑了一下,捏着她的手臂的手愈发用力:"你病了这些日子,可大好了?"

"臣已痊愈。"

"你的病倒是很会挑时间。"皇帝的目光轻飘飘的,带着寒意。

云昭诧异地看着他,依稀摸索到了他的意思。

"即便病体未愈,臣亦会请命出征。"云昭执着地望着他。

"如今南境和北境都在打仗,东境屯兵。即便我同意你去,也给不了你援军,你一个人去又有什么用?"

"臣纵身死,也一定会夺回固安关。"

皇帝盯着她的眼神让人发毛,他冷清清地、浅薄地笑:"死?你现在好容易吐出这个字。若是没有这点忠良热血,你早就活不下去了是吗?"

"皇上觉得我若死,是不值得吗?"云昭看着他,瞪着他,恶狠狠地、怨愤地,"四年,朔州以南的土地,终于能长出庄稼。朔州百姓过了四年太平的日子。固安失守,朔州首当其冲,那五城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若能用臣一身,换万万百姓夜夜安寝,云昭九死不悔。"

季醒言在她的目光中溃败下来。他几乎要放弃,她的目光纯洁得令他不敢直视。

"好,我准你去。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臣绝不辱命。"

云昭将云朵留下,把云氏所有产业的房契地契交给她。

"若我这次回不来,你就去玉阳,这些东西你好好留着,足够你丰衣足食地活完一辈子。"

烛光跃影,她的脸明晦不清。

云朵吓得直哭,小狗一样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她看着云昭问:"阿姐,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云昭愣了一下,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时候的自己。就像她无数次在梦里梦见父亲离去,想问问他,是不是就是不想回来了。

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梦。

云昭温柔地摸摸她的头,朝她微笑:"我会回来的。我还没将你这小丫头嫁出去。"

"那你得回来给我撑腰看我成婚,阿姐,我不能没有你。"云朵委屈巴巴地钻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腰。

"好,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一个人在家好好的。"

"我会乖乖等阿姐回来。"

去南境的路上云昭时常在想,若自己()co.

此去真的有什么不测,是不是解脱了。她终于能去找砚书了。

可她还惦记云朵,还有朝阳殿上那位。她还没有给云朵找一位称心的郎君,为她铺平后半生的路,她还没有助陛下开太平盛世。

砚书,你再等等我吧。

云昭到玉阳关,重回军营算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将士们见到她都很亢奋。

"紫衣侯回来了!"

"侯爷回来了!"

"我们有希望了!"

云昭因此热泪盈眶。她在京城太久,沉浸在自己的儿女情长,如今边疆的风,唤醒了她沉睡太久的意志。

她不仅是朝堂的丞相,也不仅是京城的荣莱侯,更是三军之帅,她是南境的紫衣侯!

几位将军见到云昭也很激动,他们热切的目光看着她,都是热泪盈眶。

"末将恭迎主帅回营!"

云昭站在帅帐门前,一甩披风,转身看向众将士。那些看向她热烈而激动的脸,令她感受到另一种生命。

"众将士!我回来了!"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四年前我们夺下固安关,老山口血战换回这四年朔州的安稳。这一次,我们仍要痛击西秦,夺回固安关!"

"夺回固安关!"

"夺回固安关!"

"夺回固安关!"

热烈而高昂的士气令云昭感到战栗。料峭春风,寒意抵挡不住她心中涌起的热浪。新

帅帐里,几位将军围着沙盘,七嘴八舌地给云昭介绍当前的局势。

"西秦十五万大军如今驻扎在老山口外,程将军带兵守在老山口,已经顶了三日了。"余将军愁眉不展,"西秦太子亲征,如今正是士气高涨之时。"

顾将军啐了一口,瞪圆了一双眼睛骂道:"这帮西秦人都是不讲信用的家伙,我们明明约定十年不相互进犯,一群狗杂碎!"

他洪亮的声音让云昭倍感亲切。即便他的脾气暴躁,云昭仍报以温和的微笑。

"西秦太子虽得圣宠,但年纪尚幼,此时急需军功立威,定是要速战速胜。他们已夺回固安,不该再冒进才是……"云昭皱着眉头盯着沙盘,"壑牙关可有异动?"

"并未有异动。"

"让卢汉盯紧,我们现在可受不住腹背受敌。"

云昭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添了几分忧虑。

"固安守将陆骁呢?"她忽然问。

余将军拱手说:"陆骁弃城而逃,陛下下旨捉拿回京。"

云昭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跳动,搅得她心神不宁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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