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皇子皇孙在小膳堂用午膳之时,齐泰则优哉游哉的溜达到了文华殿。

如果套用一句后世的说法,齐泰的人事关系是在文华殿这边的,于情于理都得来这边吃饭。

所谓文华殿,乃是太子殿下办公、读书、宴会之所。

这里有一些太子府属官,比如后世大名鼎鼎的黄子澄、方孝孺之辈也都在此。

三人关系不错,也凑了个小桌边吃边聊,其中黄子澄神秘兮兮的趴在两人耳边说道。

“你们俩听说了吗,今天陛下抱着皇次孙朱允熥,大摇大摆的在百官面前路过!”

“哦?”

“哦!”

齐泰表现的很惊讶,方孝孺闻言则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让黄子澄很受伤,决定不理方孝孺这个腐儒,专心致志的跟齐泰八卦。

“齐老弟,你说陛下是不是有意立皇次孙为嗣君?”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不合礼法,哪有放着皇长孙不立,反而去立更年幼的皇次孙的?”

“再者说,皇次孙那木讷的性子,也当不起如此重任吧!”

“对了,齐老弟,你是负责给一众皇子皇孙开蒙的,皇次孙现在‘三百千’学完了吗?”

齐泰闻言摇摇头道。

“没!”

“今天才给他讲千字文!”

黄子澄闻言当即气愤的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小方,这话你听到没?”

“十几岁的孩子了,才开始学千字文,这等资质就算是当了嗣君,将来也是何不食肉糜那般的昏君!”

方孝孺听到这话,只是筷子停了半拍,就继续埋头干饭了。

黄子澄见方孝孺这般做派,忍不住嘟囔道。

“瞅把你给吓的,太子府总共就这么几个人,还能有谁跑去告密呀!”

“得得,咱俩说咱们的,甭搭理这书呆子!”

方孝孺听黄子澄骂自己是书呆子,当即不乐意了。

“你才是书呆子呢,你全家都是书呆子!”

“我之所以不掺和这事,主要是觉得有违君子之道!”

“陛下最重礼法,岂能做出废长立幼之事,你这叨逼叨的纯粹是杞人忧天!”

黄子澄听到这话非但没着恼,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方孝孺。

“齐老弟你听到没,刚刚方圣人说了三句话,整整六十四个字啊!”

“这要不是气急了,打死他都不带说这么多的!”

黄子澄挤兑完方孝孺,又戏谑的看向对方。

“方老弟,你是不是也不看好朱允熥?”

方孝孺白了黄子澄一眼,随即继续埋头干饭。

虽说他什么也没说,但都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又何须什么都说明白?

黄子澄已经从方孝孺的那番话里听出来了,这老倌之所以不说,只是不愿意招惹是非。但在他心里来说,也是更认可朱允炆的。

就在黄子澄以为三人已经达成一致,一致拥戴皇长孙朱允炆之时,突然听到齐泰开口了。

“两位皇孙之事,我倒是有点不同的看法!”

黄子澄闻言当即怔怔的看向齐泰,满脸的不敢置信。

在他看来,齐泰是最不可能反水之人,哪来的不同看法?

“齐老弟,你这话是啥意思?”

“你别紧张,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二殿下也不错。”

“不错?”

黄子澄夸张的摸了摸齐泰的脑门。

“小老弟,你有没有搞错,你哪只眼睛看出那孩子不错了?”

齐泰不由笑了笑道。

“我今天上午接触了一下朱允熥,发现这孩子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胆子变大了,就是脑子都变得聪明了许多。”

“千字文前一百多字,我只念了一遍,他就全都记住了。”

“只是拆解的时候,我本想给他上一课,却不料被他给我反上了一课,哈哈哈!”

齐泰说到自己糗事的时候显得非常的洒脱,大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之感。

“他能给你上课?”

“怎么上的?”

一直埋头干饭的方孝孺听到这话,也不禁竖起了耳朵倾听。

齐泰见两人这般做派,只好将上午从朱允熥那儿学来的东西和盘托出,顺便还将他如何恐吓皇子,替弟弟朱允熞出头之事也讲述一番。

两人听后震惊的许久说不出话。

其中方孝孺是本就不爱说话,黄子澄则是直接不知道说啥好了。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齐泰,打死他都不带信一个字的。

这怎么可能呢,朱允熥竟然有打皇子的胆子,还敢拿他舅姥爷威胁恐吓人?

还有那朱允炆也是的,怎能眼看着自家弟弟挨欺负而置之不理呢,还让那孙子抢了风头。

另外有一点也很古怪,朱允熥是从哪学来那些知识的?

不管是人造彩虹,还是用冰抓太阳,那可都不是一般学问呀!

咦,不对,他哪来的冰?

“齐老弟,这么热的天,那朱允熥在哪儿搞来的冰?”

“冰是朱允熞搞来的,跟朱允熥没关系。”

“那朱允熞是从哪儿搞来的?”

齐泰朝着太子府方向努了努嘴道。

“这还用想么,当然是子盗父冰了。”

黄子澄闻言当即一愣,喃喃自语道。

“子盗父兵不是汉武帝和其太子刘据的典故吗,跟朱允熞这事有啥关系……”

“哦!”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那孙贼去灵堂……”

齐泰闻言赶忙嘘声道。

“嘘!”

“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黄子澄想明白这事,登时发出一阵爆笑。

“你呀你……可真有你的,竟然还能如此化用典故,哈哈哈……”

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方孝孺,听到这话也有点绷不住了。

“这逆子……”

“子盗父冰……哈……”

几人说笑一阵,随即埋头吃饭,可就在几人吃的正嗨之时,突然有一个小太监递过来张纸条。

“齐先生,这是陛下的手谕,请您方便的时候一个人观看!”

齐泰在听到“手谕”的时候,都已经做好行礼的准备了,可听到让他一个人观看,登时知道这是密旨,皇帝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

因此,他恭敬的接过纸条,故意避开方孝孺和黄子澄看了眼纸条,看完之后他就将纸条原样奉还,然后躬身行礼道。

“劳烦内侍回去代我向陛下禀报,就说微臣明白了,一定让陛下满意!”

小太监道了声辛苦,随即拿着纸条回去复命。

在小太监走后,黄子澄和方孝孺直勾勾的盯着齐泰,齐泰一看两人的眼神,就知道两人想问啥,使劲的摇摇头道。

“你俩别这么看着我,陛下的手谕真不能说!”

两人听到这话,脸上闪过一片失望,随即继续埋头干饭。

齐泰见两人这样,故意装傻充愣的说道。

“对了,咱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好事者黄子澄抬起头,弱弱的回了一句。

“子盗父冰?”

齐泰闻言轻“嗯”了一声道。

“事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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