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下午夏颜倾有半日小休,原本说好要与旭安澜一起去探望旭母。因听旭安澜说旭母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她便想着去给瞧瞧。谁知自己刚出太医署,便碰上风尘仆仆而来的南笛。

夏颜倾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南笛道,“跟我走。”

“额……抱歉,笛,我今日跟安澜说好要去探望她母亲的……”夏颜倾正想跟南笛解释自己今日有事不能跟他走,但不等她说完,南笛便拉着她往宫外去。

“我有急事需要你帮忙,你先跟我走!”南笛没顾得上听夏颜倾解释,便带着夏颜倾走。

“出什么事了?”夏颜倾见南笛神情严肃,想着难道真出了什么事,便也由着南笛拉着自己出宫。

她在南笛的示意下上了一辆马车,可她万万别想到这马车上还坐着一个人。她一愣,但还是在一边坐了下来。随即南笛也上了马车,并示意马车行进。

“大嫂。”陆笙淡淡地向夏颜倾颔了颔首。

“啊?”夏颜倾被陆笙突如其来的称呼吓了一跳,诧异地撇头看了一眼南笛,却见南笛并没有什么在意,自己也不知道该不该辩解一下。可是辩解了该说什么?

南笛虽然面上还算平静,但其实心里也是慌得一批。笙弟这一声真是猝不及防,也不知道颜倾会不会不高兴?不过我觉得倒是挺好听的!

陆笙其实也纠结一会儿该叫夏颜倾什么。叫姐姐,这种称呼就没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过,叫姑娘总觉得缺点什么。然后又想了想自己师兄和她的关系,一声“大嫂”便脱口而出。大概大嫂这个认知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忘了自己是替元湛去请夏医丞的。

“大嫂恕我冒昧,今日之所以让师兄带你来,是我家殿下有求于你。望你前去救命!”陆笙对“大嫂”称呼极为顺口,便也就这样继续喊着。

夏颜倾本来对“大嫂”这个称呼有些紧张,但听到后半句,她又立刻蹙起眉,并成功转移了主意,“你说什么?救命?难道六皇子出什么事了吗?”

“倒不是我家殿下,而是我们的一个朋友。盈盈说他中了苍洁落。”陆笙向夏颜倾解释道。

“苍洁落?”夏颜倾有些怀疑地望着陆笙,而后又转头向南笛问道,“你那妹妹说的?”

“嗯。”南笛应道。

“你确定她没跟你闹着玩?你可知‘苍洁落’是何物?”夏颜倾听是卫盈所说,突然有些不相信,总感觉会被坑。

“盈盈虽然贪玩,但她不会拿雷小鸣的性命开玩笑!”陆笙一脸严肃,语气散发着冷意。

夏颜倾忽觉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这陆笙也跟他那师兄一样是个实在的妹控,便假装不在意地问道,“那她是如何断定是苍洁落的?”

“她无法断定,所以才需要大嫂你去。”陆笙回应道。

“额……”不知为何,每每听到陆笙的这声“大嫂”,夏颜倾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装模作样继续话题,“若真是苍洁落,你确定我现在去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但既然盈盈这么说,我就信她。她已经控制雷小鸣的毒性,就等你验证研制解药。”陆笙没有太多波澜的表情却分明带着一副我妹妹天下第一的神气。

“你这妹妹到底什么人!面对苍洁落竟还能把人保住?”夏颜倾不敢相信,因为印象中的卫盈从来都是一个被宠坏并自以为是的大小姐,竟不了她还有这本事!难道跟药灵谷有什么联系?

“他父亲是他们当地一位有名的大夫,所以她也略懂些皮毛。”陆笙淡淡地解释着。

“是吗?”一个能验出苍洁落的人,她的本事能叫皮毛?就算是药灵谷弟子也并非人人有能力验出苍洁落。陆笙虽然言辞平静,但分明也是在掩饰什么。他们的妹妹一定藏着秘密,否则又何必隐藏身份躲进翰林府!

就在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想来是到王府了。很快,他们便被引到了风疾院。

夏颜倾进入屋内,便看到卫盈正搭着雷鸣的手腕为他输送内力,可是效果却一直欠佳。

“是夏医丞来了!”元湛首先站起身迎接。

“六皇子!”夏颜倾立刻向元湛行礼。

“夏医丞不必多礼,快先看看小鸣!”元湛心忧雷鸣,便让夏颜倾先看雷鸣。

卫盈意识到身边多了几个人,就收了手站起身,见是陆笙已经把夏颜倾带来,便对夏颜倾第一次恭敬地一礼,“夏医丞,这边请。”

夏颜倾瞥了瞥女扮男装的卫盈心中虽有疑惑,但此刻这并不是重点。只见她在床榻边坐下,三指点在雷鸣的手腕。她看到雷鸣手指有破口,看样子有人已为他及时放血治疗,她又掀起雷鸣左臂的袖子,果见一条红线正在蔓延,已至肩部。

她问道,“敢问这位公子是何时中毒的?”

“我在王府外发现的时候已快到午时。”卫盈回答道。

“午时?”夏颜倾面露惊讶,而后嘴角弯起一个弧度,“你可知中苍洁落者一炷香内便会毒发身亡?正是因为它的急发以及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所以才会成为九张门独门法宝。”

“但夏医丞应该不觉得无色无味吧?”卫盈也勾了勾唇角。

“没错,那位公子身上有一股苍洁落特有的味道,若非从小闻辨百草,是不可能闻到的。能做到这点的,天下只有药灵谷弟子做得到。听你两位哥哥说,你告诉他们苍洁落只有药灵谷能验证,所以才过来请我。可在我看来,你分明早就已经确诊了。因为你跟我一样,闻得到苍洁落的味道。”夏颜倾已对眼前卫盈的看法有所改变,并承认她的能力。

“是,我确实早已确诊。也已经喂他服下定清丸,可单靠定清丸,并不能彻底清除苍洁落的余毒。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起研制解药。”卫盈点了点头,言辞恳切,完全没有当初夏颜倾遇到她那时的样子。

“既然殿下请我来此,我自是义不容辞。不过你能先解我几个惑吗?”夏颜倾浅笑着,看着眼前这个不简单的卫盈。

“夏医丞请说。”

“不知姑娘师出何门?”夏颜倾如旧地望着卫盈。

“夏医丞这不是明知故问,我自是跟我大哥哥同出一门。”卫盈轻笑一声道。

“姑娘说笑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若是你大哥哥也有这本事,也无需请我来这了吧?”夏颜倾自知卫盈是在故意装傻,但她却莫名想要知道,刚才在床榻边的案上放着一个被打开的针灸包,似乎在师父那里也见过。

“我可没有说笑,我从小自始至终便只有一个师父。父母虽然也教我本事,但还是父母呀。”卫盈继续笑着道。

“姑娘不愧在翰林府中求学,果然伶牙俐齿。”若按之前,夏颜倾必是要生气了,可现在她倒是并不在意。

“呀!多谢夏医丞提醒,我都差点忘了,我在翰林府也是行过拜师礼的。那我纠正一下,我有两个师父!也不对,翰林府中先生太多了。”卫盈挠了挠头似是有些犯难。

见卫盈一直不肯明说,夏颜倾也不逼迫,而是换了一种方式,道,“姑娘可知在药灵谷,每一个出师的弟子在出师前,师父都会给他闻一样东西。不知姑娘可有闻过?”

卫盈顿了一顿,想到当初自己出门前一晚,父亲唠叨了一宿。那时父亲确实拿着一个貌似香囊球的东西让自己闻了闻,还告诫自己必须记住这个味道。说这是一种剧毒,出自九张门。自己当时还疑惑,那香囊球的外壳分明是由银制镂空制作,既是银,包裹在剧毒中,怎会没有一丝痕迹。父亲对此解释了很多,并教一系列的急救方式,具体很多已经没印象了,只记得此毒并不能验,只能靠闻。而这闻也非所有人能做到,而要找这种人最容易的就是去药灵谷。

她这回没有否认,直接承认道,“是的,我父亲在我出门前一晚给我和一起的哥哥闻过这么个东西。还逼着我们记了一大堆东西,当时就觉得神烦,可不记住,父亲就不让我出门,所以那一晚上全在那记。”

“那是经过处理的苍洁落的种子,没想到你父亲竟也有!”夏颜倾在心中似乎确定了什么,又问道,“不知你父亲是……”

“真不知道你们六圣的弟子为何总喜欢问我父亲是谁?之前在柔然那个什么阿……阿木古郎,也问过我这问题。”卫盈有些无奈,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每次都因为雷小鸣,害我总被逼问这种问题。

“阿木古郎师兄……”夏颜倾更加确定了,连阿木古郎师兄也这么说,想必应该八九不离十。必须回去报告师父。

“我父亲不过是个寻常的下乡大夫,只因幼时得过高人指点,才在家乡得了些名气,可比不上师出药灵六圣荷华的夏医丞,想必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卫盈无法,只能像当初对阿木古郎说的,又和夏颜倾说了一遍。

“是吗?”寻常乡下大夫会有处理过的苍洁落的种子?且不说处理方式极为复杂,就连自己不在师父的指点下都做不到!卫盈的父亲绝不是普通人!

元湛总觉得卫盈和夏颜倾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立刻上前打断了两人,给了卫盈一个眼神示意退下,笑道,“夏医丞别见怪,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所以做事总有点目中无人,望夏医丞别跟她计较。我家小鸣还需指望夏医丞的医术。”

卫盈撇撇嘴也不再还嘴。

“殿下多虑了。我早已是见怪不怪。那位公子毒性已被压制,只要三天内服用解药便可无事。殿下可以放心,我既进了王府,就一定会做到。”夏颜倾向元湛一礼。这六皇子虽然站在自己这边说话,但说的话分明是在维护卫盈。

“那本王便多谢了。”

“那位公子症状我已经看过,这里有卫盈姑娘应是没有问题。今天天色已经不早,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夏颜倾心想着要回去报告师父,就急着想回去。

但元湛可没想把人放回去,而是道,“那个夏医丞,你若需要什么就直接跟本王说,小鸣至今昏迷不醒,本王终究是不放心,希望夏医丞在这段时日就在府中住下吧。”

“可是……”夏颜倾心头一紧,这六皇子难道不放心我,想把我扣在这里?想到这里她急忙望向南笛求助。

南笛自然立刻会意,上前挡在夏颜倾身前,对元湛一礼。虽是行礼,但分明散发着阴冷的杀气,语调更是不带任何语气,让人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冷气,“六皇子,颜倾官职在身,怕是不方便待在王府。明日她还要当值,否则太医署无人管理,怕是会惊动皇上。”

不愧是剑侠南笛,竟敢拿父皇压我!

元湛正不知如何回复,陆笙已经挡在自己身前替自己面对南笛,只听他不输于南笛气势的语气,道,“师兄你想做什么?”他分明看到南笛手中的莫鬼剑在蠢蠢欲动,便急忙挡在元湛面前。

“我没想做什么。”见着陆笙挡在元湛面前,南笛手中的莫鬼才慢慢平静下来,随即又对元湛道,“六皇子,别忘了是你有求于人!”

“你……”元湛蹙着眉,又不好强硬,万一对方真不救小鸣可就得不偿失。

这时,陆笙转过身对元湛道,“阿湛,今日就让他们回去吧。大嫂师出名门想来不会言而无信。”

“这……行吧。”元湛想了想南笛并不是个好惹的善茬,他之所以能对自己客气,只是因为阿笙挡在自己面前,他没法,也只好放行。

“那便告辞了。”南笛当即护着夏颜倾转身离去。

南笛和夏颜倾离开后,元湛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惊异的望着陆笙,“等等阿笙,你刚才喊什么来着?大嫂?你是喊了大嫂吧?”

“有什么问题吗?”陆笙并不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什么问题。

“那没有!很好,非常好!”阿笙居然竟能公然叫夏颜倾大嫂,这说明他已经承认了夏颜倾,既然这样,自己又如何能够在为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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