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默然无语的崔若颜再也忍不住了,轻叹一声言道:“姐夫,现在证据确凿,也容不得你狡辩,或许别人对于你这么做无法理解,但是若颜却心知肚明,而这段时间里,我也返回家中调查了关于你之前的许多事情,情况才得以了然。”

李庭烨嘴角微微抽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暗哑着嗓音道:“你……什么意思?”

崔若颜叹息一声,声音加大了些许,似乎想让身在屏风后的陆瑾能够听得更加清楚:“麟德二年三月,博陵崔氏宗长之女崔二娘从洛阳返回河北定州,路过魏州临黄县的时候,在黄河岸边救下了一个年轻书生以及一个小女孩,其时魏州一带饥荒爆发瘟疫横行,多有无家可归的流民流离失所,崔二娘见书生与女童可怜,便施舍于衣食。没想到就在那天夜里,崔二娘的车队被一群凶悍流民洗劫,而她所救的书生见状,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崔二娘,并在那般艰难的环境下,准备将她送回定州崔家。”

“对于这位年轻书生的义举,崔二娘感动不已,询问后得知,这位书生名为李庭烨,而他所带的那名小女孩名为李若颜,乃是他兄长之女,因李若颜目睹了父母相继饿死,从而精神失常,故对于以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

话音到此,身在屏风后的陆瑾陡然一个激灵,面上露出了不能置信之色,双手已是情不自禁的颤抖了起来。

崔若颜继续言道:“李庭烨与崔二娘扮作夫妻,带着那名为李若颜的小女孩一同上路,几经波折终于来到了定州,而在路途上,李庭烨与崔二娘生死相扶,相互暗自产生了情愫,并私定了终生。”

“来到崔家之后,崔太公十分感激李庭烨的义举,鉴于他与李若颜无家可归,便将他们收留在了崔府当中,只可惜纸始终是保不住火的,李庭烨与崔二娘的私情终被崔太公知晓,崔太公大怒之下,想要将李庭烨两人逐出崔府。”

“当此之时,李庭烨展现出了莫大的勇气,他当着崔太公的面发誓参加今年的科举,并一定进士及第取得官身,将崔二娘风风光光的娶进家门。”

“崔太公反对的原因本就因为李庭烨出身卑贱,也无功名在身的关系,听到李庭烨居然发下这样的誓言,加之考取进士难以上青天,崔太公有心让李庭烨知难而退,就应承了下来。”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李庭烨他居然在当年的科举考试中一举登第,成为了进士,崔太公暗自敬佩当儿,也兑现承诺将崔二娘许配给了李庭烨,并将他的侄女李若颜收为义女,改名为崔若颜。”

“其后,李庭烨志不在官场,在崔太公的保举下进了七宗堂,数年之后就成为了掌事,而那改名为崔若颜的小女孩也在崔府当中平安无事的长大,直至今日。”

说到这里,崔若颜长长叹息了一声,言道:“姐夫,不知若颜说得可对?或许到了现在,我应该称呼你真实的名讳——谢怀玉1

虽然已经隐隐猜测到了答案,但当崔若颜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陆瑾还是觉得这一刻他的血液陡然凝固了,耳畔嗡嗡哄哄作响,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一直苦苦调查追寻的谢怀玉居然就是李庭烨,实乃荒天下之大谬!

这个人怎么可能就是谢怀玉?那个抛妻弃子,了无音讯之人?

巨大的震撼夹杂着无以伦比的惊慌向着陆瑾袭来,竟让他感觉到头晕目眩,若非扶着屏风,说不定就会软倒在地上。

李庭烨面上的神情没有半分波动,淡淡言道:“你说错了,我的确名为李庭烨,而与你口中的谢怀玉没有半分牵连。”

“事到如今,姐夫你还想狡辩。”崔若颜揶揄一句,继续言道,“你化名为李庭烨成为博陵崔氏之婿后,一直担心自己真实身份会被拆穿,故而对身在江宁的陆三娘谢瑾母子不闻不问,甚至想要借机除之而后快,后来你找到机会,利用七宗堂的势力打击江东陆氏,并暗中怂恿崔挹对付陆三娘母子,想要将他们彻底铲除,也算是你机谋深沉,崔挹果然上当,借着谢氏二房的手除掉了陆三娘,消除你心头之患,唯有你与陆三娘之子谢瑾被他人所救,从而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崔若颜苦涩一笑,继续说道:“做完了这件事之后,你真正融入到了李庭烨这个角色当中,但在你的心内,一直却还有一个不解的疑惑,因为李若颜并非是你的侄女,而是你奉武后之命从皇宫中带出来的,当年武后与韩国夫人势如水火,在两人斗争的关键时刻,武后却令你将李若颜带出宫中,实在令你非常困惑,但你也意识到了,李若颜一定是对武后非常重要的人。”

“但你已经化名为李庭烨,为怕引起武后的注意,你自然不方便探听李若颜的真实身份,便令人悄悄泄露了消息给我,说我是谢怀玉带出皇宫,让我自己前去调查。”

崔若颜清朗的嗓音回荡在正堂,李庭烨面沉如水一言未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崔若颜。

“再后来,让你意料不到的因素出现了,原本你以为早就已经死掉了谢瑾,竟然化名成为陆瑾出现在当世,而且还成为太平公主的驸马,并在江南之行中与我结下了情意,共同调查谢怀玉之事,鉴于此,你多次留下线索引导我们,想要让我们为你解开武后的秘密,最后在东南沿海,李长乐的突然出现,却让我和陆郎君都留下了一个心眼,觉得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仿若有人早在其中谋划一般。”

话音至此,崔若颜喟然一叹,言道:“姐夫,事已至此,容不得你再作狡辩,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悔改么?”

一阵长长的沉默之后,李庭烨忽地大笑了起来,笑声有着几分凄然以及尖锐,恰如夜枭啼叫。

躲在屏风后的陆瑾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而出来到堂中,双目通红迸射出愤怒之火,牙齿咬得嘴唇泛白,几乎快要滴出血来:“你,真的就是谢怀玉?”

李庭烨愣愣的看着陆瑾,眼神有了几分闪烁软弱,却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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