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起落,灰尘弥漫,大半个时辰后,陆瑾已是带领着这支骑兵队穿越了整条龙凤峡,来到了峡谷边缘地带。

此地乃是赤岭与大河交接之处,大河从东北方而来,绕至龙凤峡北面穿整条峡谷边缘而过,水流湍急,险滩无数,即便是操船再是高明的渔夫,也不敢从这里渡过大河。

陆瑾站在一方悬空山石上俯瞰大河水流半响,忽地转过身来对着沙吒忠义吩咐道:“速速去找一下可有住在附近的村民,本帅有事情想要询问。”

“诺。”沙吒忠义点了点头,急忙吩咐百人骑队们前去找寻,片刻之后,便带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樵夫。

那老樵夫也不知官军请他来这里何为,心头倒是有些忐忑,脸上也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瞧见老樵夫这般惊慌的模样,陆瑾便知道沙吒忠义在请他前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好的语言,不禁嗔怪的看了沙吒忠义一眼后,这才对着老樵夫抱拳言道:“这位老丈,我名为陆瑾,那是唐军将领,请你到这里并没有恶意,而是有事情想要向你询问。”

一见这位年轻将领丝毫不如刚才那些军卒般凶神恶煞,反倒彬彬有礼态度和蔼,老樵夫这才微微感觉到了放心,出言道:“将军有什么话但问无妨。”

陆瑾点了点头,抬起手来一指滔滔不竭的大河之水,问道:“老丈你长期住在附近,可有察觉到这段大河水可有什么变化?”

老樵夫点着白头言道:“不瞒将军,小老儿平日打渔,闲事砍柴,对于这段河水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若是变化,今年的水量与往年并没有多大的不同,只是这几天也不知是何等原因,水位突然下降得非常的厉害。”

陆瑾心头一跳,问道:“不知下降有多厉害,老丈可能记得。”

老樵夫想了一阵,指着对岸露在河滩上的一块白色巨石言道:“将军看那块白石,在三天之前,水位还能漫过白石一半,而现在水位却已经在白石低端了。”

陆瑾抬目凝望那块白石半响,约莫估计了一下,水位下降了大概有丈余的模样,不可谓不多。

霎那间,丝丝寒凉的感觉忽地从陆瑾心头蔓延而起,瞬间就让他置身在了三九寒冰当中,额头也冒出了点点冷汗。

辞别老樵夫回城,陆瑾一路无话,待行至城中,这才对沙吒忠义吩咐道:“忠义,请刘总管、阎总管以及狄安抚使前来,本帅有要事相商。”

沙吒忠义大是不解为何一回来陆瑾便阴沉着脸,也不便多问,急忙领命而去。

片刻后,众将奉命前来齐聚中军大营,而陆瑾则站在帅案之前,年轻的脸膛上透出着说不出的凛然之色。

“诸位,这次我们只怕麻烦了。”

陆瑾轻轻的一句话,顿时令众将二丈摸不到头脑,显然不解其意。

阎温古心知陆瑾并非危言耸听之人,连忙问道:“不知陆帅此话何意?我军何麻烦之有?”

陆瑾正容言道:“这几天,吐蕃人对我们只围不打,即便是派来士卒攻城,也是虚晃一击便为之退去,本帅一直在思考吐蕃人这么做的用意何在?毕竟对于吐蕃人来说,想要的是速战速决,而非像现在这般长期拖延。”

“今日本帅偶然来到城内民居之内,听到百姓们议论这几日水井突然剧烈下降之事,一位老人更是提及那口井通往的乃是大河,井水水位下降必定与大河水位有关。”

“故而,本帅亲自前去大河河边察看,发现这几日大河水位足足下降了丈余,春季乃是河水涨水之时,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本帅没有猜错,吐蕃人必定在大河上游圈堵河水,准备对大莫门城施以水攻之计。”

陆瑾凝重的话音落点,几位将军顿时头皮一阵发麻,心内也是一阵发紧,一股凉飕飕的寒意霎时掠过了全身。

阎温古立即意识到了水攻之计的歹毒,急忙问道:“陆帅,可有派探子出去察看情况?不知敌军是在何处圈围河水?”

陆瑾轻叹言道:“吐蕃人将大营堵在了峡口边,我军探子根本无法逾越而过,若另寻他路绕过龙羊峡,只怕要三四天之后才能传来消息,到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不知陆帅可有想到什么好计策?”刘景仁立即焦急一问。

陆瑾招了招手,示意大家来到墙上所挂的那张偌大的行军地图前,指点着上面言道:“诸君请看,大河穿鄯州而过,从龙羊峡东北面而来绕过峡口,在峡口与河畔之间形成一块平原之地,这块平原地势舒缓,向着西南方由高到低微微倾斜,吐蕃人若是要选择筑坝围水之地,必定是在此处,届时圈围到一定水量之后,吐蕃人便破开堤防,水势将顺着平原冲击而下,从峡口倒灌而入来到大莫门城外,只怕不消半天工夫,巨大的水量便会冲破大莫门城城墙,而我军也将淹成水中鱼鳖。”

听罢陆瑾一番详细的解释,众将心内都是凉悠悠一片。

陆瑾目光在地图上久久扫视着,嗓音不禁有些低沉:“若要前去破坏堤坝,我们必须要正面攻打吐蕃人的营垒,但是这片营垒坚固结实,防守严密,若要选择硬攻,只怕也非上策,而且现在吐蕃人所等的是圈围水量的时间,待到水位合适之后,他们大可以从容退去再打开堤防,大莫门城也是不能避免被洪水冲毁。”

阎温古皱着白眉思忖良久,问道:“陆帅,也不知爨宝璧与淳于处平之军走到何处了?他们从河州而来前去大非川,故而不必经过龙羊峡,不知能否让他们前去袭击敌军圈水大坝,破坏吐蕃人的诡计?”

陆瑾出言道:“昨日收到爨宝璧、淳于处平两位将军的军报,目前他们离大非川尚有两百来里的距离,若是在行至龙羊峡峡口,又要远上两百来里,我估计吐蕃人水攻只怕也是这两三天的事情,故而时间上肯定赶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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