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姑姑。”天寒地冻的声音蓦然促响,敲破了紫谷谷的鬼祟,她本来靠着墙根的身影抖出惊吓。

被叫到的人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转身:“主母。”紫姑姑眼中滑过沉痛,面色开始阴晴不定,发xiàn

身后来人居然是轩辕无心,一双眼睛盯着脚尖怎么都不敢再抬头看面前那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小人儿。

头上绿荫成绕,身边花圃盛开,不远处的荷花池中接天莲叶无空碧。清风吹过水面绞着荷香、花香沁人肺腑,可是面对面的两人谁都没有观花享景的心情:“这边风景不错,不如我和姑姑一起观赏。”

紫谷谷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尴尬的场面死寂到冷场,可她的后背却弥出了一层薄汗。指尖陷入掌中心口被惴惴不安涨的发疼。

不说话是么,她不说那总的回答,轩辕无心冷冷的开口问道:“你送什么东西出堡?”

一语中的直切要害。

“没有什么……主母。”紫谷谷毫无底气的声音泄露了她的心虚。

好一句没什么,轩辕无心笑的张狂,手中绿焰爆射,长鞭延展出不可思议的长度,本来应该已经飞出很远很远的鸽子,被卷了下来。落回了程家堡内摔在地上,抖了两下凌乱的翅膀好像被抽干了灵魂般不再有动静,只能睁着圆幽幽的黑眼睛看着一个人朝它走近。

轩辕无心从鸽子腿上拔出一只细细的竹节,小指从在中勾出了一卷薄纸,用手指捻开,纸上的字犹如利剑从她的眼中直刺进心里,然后那股刁钻的利剑肆无忌惮的在胸口翻江倒海,将人搅得浑身难受不得安生。

纸上短短四个字却汇聚成天下最讽刺的语言,黑墨的字体倒映在轩辕无心的眼底无比清晰‘安好、找我。’多么含情脉脉温馨和煦的短信,如普通人家的夫妻只为了一生的相濡以沫,轩辕无心都快为他们的伉俪情深鼓掌了。

“主母,奴婢错了。”紫谷谷浑身失去力qì

,膝盖的骨头如同淬了醋般软绵绵的跪地。

“你没有任何错,你做了你该做的事情。”轩辕无心没有责怪紫谷谷,“记得我曾经对你说的话吗?”

“记得,忠于夫人绝无二心。”当日主母的教诲还历历在耳旁,不曾忘怀也不敢忘记。可是忠于夫人伤害主母不是紫谷谷的本意,人云忠孝两难全,而她现在何尝不是这感受了。

“你是忠于娘亲的,所以你做的很好。”轩辕无心撕掉了字条,指尖轻抛,风带走了手中的纸屑,洒在她身旁的花圃中。就如同轩辕敏一次次的撕碎她的真心般,毫不留情。

紫谷谷看不透轩辕无心,从她无动于衷的脸上只能瞧见事不关己的疏离,好像就此和夫人形同陌路。

主母对夫人的事向来不冷不热,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寡淡的神情,看来这一次夫人是真伤透了主母的心。

轩辕无心只道:“今天我要收两个官家孩子做丫鬟和陪侍,你跟娘亲说午膳时候我同她一起用。”她有些事情需yào

轩辕敏在场。

~

吴德光的两个孩子本定在午膳后送过去雅风阁,但是无心突然派人来说要提前到午膳时候,细微的变动引起了程之浩的关切。

“老刑,主母有上午从书房离开后有遇见什么事吗?”

“主母遇见紫谷谷用信鸽给堡外送信,是老夫人写给章家报平安的,不过鸽子被主母用鞭子卷了回来。所以主母决定中午和老夫人一起用膳。”老刑平铺直叙的诉说着轩辕无心的一举一动,心中总觉得堡主对主母真的是太过上心,但生为下人的他能做的只是按规矩办事,对主子的事不应该掺杂个人的情绪。

程之浩正在批阅边疆送来的急件,不由停下了手中的笔,眼睛盯着急件上的朱砂,那么鲜红刺眼。

朱砂向来是御用贡品却一直是程家堡不缺的玩意儿,因为各国都会在每年的年初成箱成箱的送到鬼林入口。

程之浩突感无力,他可以让天下忌惮,却无法化解轩辕敏对无心的伤害,为什么天下间的父母子女间总是有若干数不清道不明的矛盾,而这种矛盾却从来没有出现在程家,曾经的程家给了程之浩很多温暖,所以他才在失去的时候更加明白亲情的可贵。

“把人按点送过去,别耽误了。”

老刑问道:“主子不去看看主母吗?”按说主子这么在意主母,趁此机会去安慰一番也好,此刻主母肯定无比挫败,是主子趁人之危的好时机。

“看看她午膳想做什么再说。”既然无心把轩辕敏叫了一起用膳,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不会喜欢旁人多事,他也没有兴趣去打断她的正事,程之浩尊重轩辕无心的一切决定,所以无意去主导她的任何意愿。

吴家两个可爱的小孩是在夜里入的程家堡,进堡的时候在马车中就早已睁不开眼,所以一落地便昏昏欲睡的进了房间,然后各自找了床铺睡下,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的及看传说中的程家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孩子平日里都是娇生惯养,连远门都没有出过一次,突然遭到变故惶惶不可终日,又因为舟车劳顿,所以一觉睡到了快晌午饭的时间。

俩姐弟刚穿好衣服,还没有来得及吃些东西填一填饥肠辘辘,就被传唤着去见程家堡主母,寄人篱下只能听令的小孩,这般饿着肚子怀着不安的心翻开了改变他们一生的篇章。

吴家送来的孩子大的是女孩叫吴懿葭今年十三岁和轩辕无心同岁,小的叫吴志林不过七岁,姐弟俩手牵着手,紧紧握着彼此安抚心中的惊慌,一路走过程家堡的回廊,却又止不住孩子心性,好奇的打量着程家堡的一切。

这里的楼宇鳞次栉比都带着无比的豪气,因为地势宽广所以房屋也修葺的十分大气,以天为装饰,以地为承托,每一座阁围琼楼之间有着巧妙的衔接,一看之下重峦叠嶂好像能冲向云霄。依山而筑的一些房屋更是和山石融为了一体,从远处望去程家堡就好像挂在山壁之上,带着玄妙的仙气。

吴懿葭不由感慨程家堡的雄壮,不像家中的景致连每一颗山石都经过精雕细琢,华美却多了小气。

两个孩子就在惊讶和赞叹中走到了轩辕无心的雅风阁,抬头便见门楣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刚才忘却的恐惧纷纷回到心中。

进了门,吴懿葭看到坐上的轩辕无心愣了愣,不是因为眼前的人貌美如花天下无双,而是因为那人看上去居然和自己差不多的年岁。

“主母,人带到了。”

领路人的话让吴懿葭愕然,她就是程家堡主母?为何看上去那么的小。而她浑身不凡的气度却能让人退避三舍,让人不由敬畏。

“恩。”轩辕无心哼一声算是回答,她正等着吴家两子,菜上了满桌子却未动过筷子,她的对面是轩辕敏正拨弄着佛珠,身后站在紫姑姑垂目顺眉。

“主母吉祥。”两只玉一样的人儿脸上有惶惶之色赶紧低下头,垂眸不敢看轩辕无心。只是吴志林乖巧的跪了地,而吴懿葭却弯了弯膝盖最终没能矮下身子去。

轩辕无心笑了,为了吴懿葭一身难舍的傲骨,都被自己的爹送来当奴为婢还端着小姐的架势,这是要做给谁看:“主母趴地上吗?都给我抬起头来请安。”

吴懿葭脱口而出:“不是。”

吴志林没有多语,只是拖了拖姐姐的手,希望她能接受眼前的事实,跪一跪也不会少块肉,他们在家不也跪爹、跪娘、跪祖宗牌位了么,既然都已经弯过膝盖。又何必计较对谁弯了,况且程家堡的堡主答yīng

爹爹会救大哥的命,他已是心怀感激,所以对跪轩辕无心一事完全没有芥蒂。

吴懿葭仿若没有感觉吴志林的拖拽,手臂连接着一来一往之间,她更是站的笔挺好像不如此就对不起她吴家的名号。

轩辕无心明眼的将姐弟俩的互动看在眼中,侧头去问身边的紫姑姑:“这是哪家的小姐啊?真是好桀骜的心性。”

紫姑姑回到:“主母,眼前的人是吴将军家大女儿和二儿子,都是正妻所出,跟吴志言同宗,女娃娃叫吴懿葭今年十三岁,男娃娃叫吴志林今年七岁。”

轩辕无心恍然大悟显得夸张:“哦,也是膝下有金的人,难为现在要来我这儿伺候。”巧笑连兮的道,“既然你跪不下去,那就蹲着吧。”好温柔的一句话可内容却一点都不友善。

吴懿葭如同被当头棒喝,没想到刚一见面就被轩辕无心给了难堪,忍不住的咬牙吐出:“你……”

“你什么你,那么爱蹲就蹲足一炷香的时间,你不是将门之后么?将门出虎女,扎马步不是什么难事吧。给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可以在我面前桀骜不驯。”嚣张是需yào

本钱的,光靠心高气傲的人往往都死不足惜。

轩辕无心说完话,执起筷子当着吴懿葭的面用起膳来,程之浩把人丢到她这来就是希望她能给为其拔刺,想不到一男一女中女的倒是个刺头,既然吴懿葭愿意当刺猬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吴懿葭被轩辕无心一句将门之后激的莫法,她不愿丢吴家的脸所以别无选择,只能在饭厅中扎起马步。

可惜的是吴懿葭有吴家人的精神却没有吴家人的体格,不到一刻钟两条纤细的腿已经开始哆嗦。又咬着牙支撑了小半会儿实在是没了力qì

,跌坐在地,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头上便飘过一道冷笑的声音。

“跌倒了就爬起来继xù

,别让我看扁你们吴家。”

吴懿葭没有气力的身体不由僵硬,她两眼盯着青黑色的地面,委屈的泪水在眼眶中翻滚,咬着牙颤颤巍巍的想站起来继xù

,身旁的吴志林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使劲的摇头,姐姐这么跟主母对着干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爹爹在临行前对他们说过,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姐姐怎么就咽不下这口气呢?

吴懿葭想挣脱吴志林的手,可她早已经没有力qì

,能从地上再站起来就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

“主母,姐姐知dào

错了,姐姐以后会听话的,请主母饶过姐姐吧。”

轩辕无心正夹着一片竹笋放进轩辕敏的碗中,将她痛苦的侧过头去不看吴懿葭和吴志林,笑道:“怎么?想明白为什么罚你蹲了吗?”

吴懿葭虚弱的回到:“我……想明白了。”

“我看你想明白了个屁。”轩辕无心的脸说变就变继而摔掉手中的筷子,两根象牙箸在桌上一番弹跳,吓了轩辕敏好大一跳,差点连手中捧着的碗都脱手而出。

“吴志林,你姐姐不愿意跪那就你代替她跪,跪到日落没死你就继xù

当你的书童。”

吴懿葭被轩辕无心粗俗的咒骂吓的瞠目结舌,实在不敢相信从这么漂亮的人,口中可以吐出如此……如此不合礼数的话。

惊吓后是接踵而来的惊恐,吴懿葭的眼泪滑落,落在地上破碎成一片浸湿了地板:“不行,主母,主母,志林还小,经不得这么就跪,会毁了他的双膝的。”

“少在我跟前哭叫,你记住,你今年十三岁,你的弟弟七岁,今日他为了大自己六岁的姐姐要跪足四个时辰,他日说不定还要为了自己不懂事的姐姐丧命,你的哥哥不懂得疼惜妹妹弟弟,你恨,如今你不疼惜弟弟,他也有恨你的权利。”

吴懿葭一把捂住吴志林的耳朵,单纯的眼中第一次出现痛苦,简单的心上开始成长出防护的夹层。她被轩辕无心说中了心里的恨,一派失措。

她带着无措吼叫出来:“为什么哥哥的债要妹妹还?”吴懿葭不懂,为什么爹爹要如此偏袒,难道这么多年的疼爱都是假的吗?她的世界在一朝一夕间倾塌,就因为自己的哥哥点火烧了一座以为闲置的钟家仓库。

轩辕无心好像没看见吴懿葭的痛苦,含笑的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你是妹妹,长幼有别,所以你觉得你哥哥的错要你承担是不公平的,现在你的错要你的弟弟承担,你觉得对他公平吗?你不想你弟弟恨你,那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有什么权利去恨你的哥哥,你不想因为你的哥哥而丢失了身上的傲骨,但你却因为你的傲骨让你的弟弟受尽折磨,吴懿葭……你也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罢了,而你的骄傲现在正是你的可笑。”

“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吴懿葭懂了,这么赤(和谐)裸裸的解释傻子都听懂了。

“我从不接受别人的哀求,我只臣服于比我强dà

的人,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主子,你说一谁人敢说二,即使父母也得对你毕恭毕敬,而现在……吴志林还得跪四个时辰,不如你先行回屋睡一觉,我派人给你送去珍馐美食供你享用,你看如何?”这就是现实,残酷却发人深省。

“不……”吴懿葭唯有吐出这么一个字,再没有力qì

言语,弟弟受罪她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回房吃喝安逸了。

她知dào

她得罪了轩辕无心,所以说什么都是徒劳,多说多错可不说弟弟就要跪四个时辰,她不知dào

该怎么办,活了十三年才发xiàn

原来世上还有她不会的事情,原来书中的不尽人意就是这个意思。

“我不管你以前是身份,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若是想报复等翻身了再来找我,现在……你若不愿意看吴志林受苦,那就打道回府,我没有多少精力去调教不开人事的混账。”

吴懿葭使劲的摇头,头上本来梳的服帖的发髻都松散开来,吴家的安危都寄托在她和弟弟的身上,她……回不去了。

“心儿,算了吧。”轩辕敏于心不忍,放下手中的筷子哀愁的看向自己的女儿,这一双奶娃娃本来锦衣玉食的生活过的好好的,突然什么都没有了还成了被使唤的下人,有心气是应该的,脾气倔强了些也是可以慢慢调教的不是,何必一定要用惩罚逼他们就范呢?

“娘,用膳。”她说的事向来一是一二是而,还没有反悔过的时候。

“无心。”轩辕敏伸出手握住了轩辕无心的指尖,只求女儿能听她一番劝。

可轩辕无心抽走了手指,冰冷的看向轩辕敏,只说了两个字:“吃饭!”

轩辕敏被两道冰冷的眼神吓的六神无主,她还不知dào

她给章炳望送消息的事情被轩辕无心识破了,只道是女儿心情不好,却也只能噤声不敢说话。

吴懿葭重重的磕头,血丝从亮薄的额头丝丝渗出,也不知dào

过了多久,轩辕无心的饭已经吃完,下人们面无表情的撤走桌上的碗碟。又饥又痛早已疲惫不堪,不由呐呐的说道:“主母,请你让我代替弟弟跪吧。”

轩辕无心刹那冷了脸,代替?到底是谁代替谁她还是没分清啊。“心不甘情不愿的求人,我看你根本没明白。”

“主母,小子晕过去了。”正在这时紫姑姑突然出声。

轩辕无心无情的道:“来人,用冰水将吴志林泼醒,再跪上两个时辰。”

“主母!不要。”“心儿!不要啊。”吴懿葭和轩辕敏异口同声的尖叫。门外候着的仆役立kè

开始准bèi

冰和水,没有人把求情的两人放在眼中,很快一桶冒着寒气的冰水被提进了屋子。

轩辕无心毫无表情的下令:“泼!”

吴懿葭是一个官家小姐,有着别人没有的骄傲和尊严,如果一次不抹杀干净,她永远都只会沉溺在过往的日子里,人要学会在逆境中成长,而不是在逆境中扭曲。

家仆一盆带着冰渣的水泼在吴志林的身上,也泼碎了吴懿葭尊严,她飞身扑在吴志林身上,用娇弱的身躯抵挡住大部分的冰冷,感觉凉意刺骨,眼前模糊成一片,黑色的发丝狼狈的纠结在额上,盖过了眼却盖不住她眼中的寒意。

吴懿葭抬起头满眼痛苦,心在冰渣中支离破碎,她明白了……明白自己和弟弟的命运早已捏在自己面前这个女人的手里,除非她真的臣服,不然换来的永远都是折磨。

虽然钟富该死,但吴家人用错了方法,错了就是错了,当爹送她和弟弟来程家堡主母的府邸的时候,迈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已经没有扭转的余地。

吴懿葭看着在冰水中难受挣扎的弟弟,突然想明白什么似的,她用手顺开濡湿的头发,别在耳后。牵起袖口细致的擦拭着脸庞的水珠,虽然经过冰水的浸湿浑身都在发抖,可身体抖心却不再抖,因为她在刚才认定了一件她本以为一生都不会认定的事情:那就是做人家的婢女。

吴懿葭端正的跪在地上规矩的对着轩辕无心磕了一个头,骨头敲击着地面发出脆响的声音:“主母,懿葭错了,弟弟是代懿葭受罚,若然不想弟弟受罚,也该懿葭自己领回同样的责罚。加上懿葭顶撞主母不尊主意,责罚理应加重,我愿意接受主母任何责罚,只请主母看在家弟年幼能从轻发落。”

吴懿葭看出轩辕无心说一不二的性格,知dào

主母的话一旦出口就是覆水难收。所以她不求不罚只求主母能对弟弟宽容些许。

轩辕无心毫无预警的端起了桌上的一茶杯砸过去,在轩辕敏的惊呼中砸在吴懿葭的额角上,这杯茶是为了试试吴懿葭能不能忍这口气,忍常人所不能才方能为人上人。

血混着茶水从吴懿葭小小光滑的额头上滚落,跪在地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即便她现在身上是冰的脸上是烫的,可她的心是无谓的所以一切都变得平常,即便黯淡的未来就在眼前她也能冷静的面对。

吴懿葭忍住了轩辕无心的考验,但轩辕敏却忍不住,她站起身疲倦的说道:“我看不下去了,无心我要回屋。”

轩辕无心淡漠道:“娘,你若不看下去要走,我就继xù

收拾这俩小鬼。”她教别人从泥泞中爬起来,自己的娘却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生活了十四年,都离开了章家还对章炳望念念不忘,她还指望章炳望怎么样?接她回去过日子吗?

轩辕无心本来就打算今天就着收丫鬟书童这事把轩辕敏一起都收拾了,免得日后旁生枝节她还要给轩辕敏擦屁股。

“无心?”轩辕敏疑惑的停下了脚步,终于看出了不对劲,发xiàn

女儿的矛头不单单是只向着吴家的小孩,好像其中的锋芒还冲着自己而来。

轩辕无心别开眼不愿对上轩辕敏的视线,低下头对吴懿葭说道。

“从今以后你改名为吴家,字回,我就叫你回儿,你可愿意?”

吴家,无家,她是个无家可归的人。“回儿愿意,回儿定当尽忠职守。”

曾经的吴懿葭死了,回儿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她恭敬的俯倒在轩辕无心的脚边,承shòu着生活给她的一切磨难。“回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希望主母能为弟弟改名。”吴家的债的她一个人背就够了,她要自己的弟弟快乐的成长,不要背负这些家族纷争和朝廷的政斗长大。

轩辕无心摇了摇头,是对吴懿葭妄自决定吴志林的人生表示不赞同,这个姑娘很聪明,但是还缺乏锻造,璞玉是要千锤百炼才能成型的,看来往后的日子还得多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心里如此想着,但轩辕无心依然开了口:“吴根,字雨头双木霖,还叫霖儿,改了名你就记住你的身份,想明白你要什么。今日你求我为吴志林改了名,这是你种下的因,往后结出什么样的果都得你自己承shòu。”

吴懿葭没明白轩辕无心最后这句话的意思,好像其中包含了很深刻的道理她辨析不出来,想要问却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忍了下来只说了声谢谢主母。

轩辕无心挥挥手说道:“我累了,带你弟弟下去吧,明日辰时初在你住的前院跪足你自己的责罚就行了。”

重生的回儿用柔弱的肩膀独自将霖儿背走了,步履不稳还被门槛绊了一跤,身旁没有人去搀扶这两姐弟,回儿淡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次将霖儿放在肩上,然后蹒跚的离开,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

房内轩辕敏用慈爱的目光看向轩辕无心,她轻声开口:“无心,他们还是孩子呀。”

轩辕无心缓缓起身,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不含情绪的淡淡问道:“娘,我今年多大呢?”

“十……十三。”轩辕敏被轩辕无心的无情的眼神看的无地自容,忆起了自己女儿的年岁。

“十三的年纪,和回儿一般在,娘觉得我是不是也还是孩子呢?”“如果我也是个孩子,我想问问娘为什么能同情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却不能关怀一下你自己的孩子,你的夫君真就那么重yào

,重yào

的你不能从卑微的感情分一点给我?”

轩辕敏捂住胸口,被轩辕无心的发问问心中一阵阵的绞痛让她喘不过气,无心知dào

,无心怎么会知dào

的?

轩辕敏脚步虚浮快站不住脚跟,伸出手撑住身边的桌面,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躯干。悲痛欲绝的看向轩辕无心,哀怨浮现惹人怜惜。

是啊,她忘了,从无心拒婚开始,然后一步步蚕食掉章家,直到轻而易举的得到皇哥的喜爱,这些事情让她忘记了无心的年纪,只在心中徒留了常伴青灯的念想。

她从来不想争斗更不愿看无心争斗,可在章家的家宅中不争不斗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下场。她知dào

无心的无奈,可每每忆起自己悲哀的人生,就会忘记周遭的所有事情。

轩辕无心抿唇而笑,笑的清脆带着自嘲,上翘的唇瓣里溢出轻怨的质问:“娘担心章老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个女儿?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举动把你的女儿置于何处?”

她要嫁给程之浩之前,就开始处处为轩辕敏铺路,处处为她着想,但换回来的是什么?捡颗石子丢湖里还能听声响,可再多的关怀砸轩辕敏的心中都激不起一丝感怀。

难怪当初的章无心生无可恋,轩辕无心不由在心中低语:你有如此田地都是因为你有这样的娘,但你还要我承诺照顾她保护她,你问问你自己值不值得。

“你爹他现在已经很惨了,娘只是不想落井下石。”

轩辕无心胸口一阵犯疼,这不是她的情绪,心中萦绕着缕缕悲哀,是曾经的章无心给出的回答。

轩辕无心忍不住的惨笑,心被一股浓烈的痛牵扯的失去了方向,原来她所作所为都是落井下石。

“娘,你看不惯我的举动我能理解,但这就是你女儿的人生,你现在的安逸就是靠女儿这样的举动换来的,女儿不但会对敌人落井下石,还会对敌人赶尽杀绝以绝后患,这就是现实,如果你接受不了理解不了女儿,那我也没有办法。”

“娘希望你好,只是不希望看你越走越偏。”

走偏?好大的笑话,章无心已经不偏不倚的奔着黄泉路去了,没有另一条路让她走偏的,现在活着的这个叫做轩辕无心,和轩辕敏还有血缘但没有亲情。

“娘,你若想回章家,我派人风风光光的把你送回去,这辈子你也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从此你的事我绝对不会再过问一分一毫。”

轩辕敏听到这么决烈的话急了,赶紧道:“无心,你不要多心啊,娘不该给你爹送信,娘只是想告sù

他,你、我在这一切安好,若是章家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等我安定了以后,我会说服于你帮章家再振家业的。”

“帮章炳望?帮他去死还差不多。”

“他毕竟是你的爹啊!”

轩辕无心无情的说道:“你扪心自问他把我当做女儿看过吗?”

“无心……”轩辕敏无从反驳,只能怯弱的唤轩辕无心的名字。

“叫我做什么?说你错呢?还是说你会改?抑或者你什么都不想说,所以只是叫我的名字,让我妥协让我牺牲,让我成全你的私心和章炳望的余生?”

……好直接惨烈的话,连紫姑姑都听不下去,话中有太多不能言明的痛,让人听的心尖发酸。

轩辕无心捏着拳头忍住心中汹涌的悲伤,今天她一定要把章无心的遗愿都完成了,免得那无法消失的悲伤总是扎根在身体里。“娘,你既然什么都不能为我,那我也只能求你别害我。”“娘,你自问你有什么本事可以帮章炳望,如果你能靠一己之力帮他,我无话可说,但你若要利用我的一丝一毫,去救助那个害了我们母女一生的男人,那从今往后就当没生过我吧。”

轩辕敏曾经对不起过章炳望,可这么多年能还的都还了,她丢弃了公主的身份,丢弃了尊严,丢弃了锦衣玉食的一生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她不该搭上无辜的章无心和现在的轩辕无心。

“无心,你这是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么?”轩辕敏痛苦的开口问道,不敢置信的摇头。

轩辕无心想笑,断绝这两个字何其伤人,她尚且说不出口,轩辕敏却说的轻巧。说话是门技巧,她给了轩辕敏选择的。

轩辕敏可以选择从今往后和章炳望断了来往,可她提也不提,就只问是不是要断绝母女关系,这说明什么?说明时至今日轩辕敏也无法放下章炳望,说明她已经伤害自己的女儿至此,也不肯承认她错看了男人。还要一昧的伤害唯一关心她的人。

好自私的人,自私的让关心她的人发寒。

轩辕无心体内那股疼痛得不到解脱的,被压制不住又窜了起来,章无心是死了但她对轩辕敏的记挂没有消散。

轩辕无心着实讨厌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可是又没有办法化解,只能任由心中的委屈和痛苦从心头涌上眼眸。

紫姑姑拽了拽轩辕敏的袖口,焦急的说道:“夫人,别说了。”她第一次看到主母的脆弱,心疼的无以复加。

夫人太过自我,只想到自己的悲伤,好像整个世界都辜负了她一般,为什么不能擦亮蒙蔽多年的眼睛,多看看这个一直为她付出的女儿呢。

这个世上除了章炳望,主母可是夫人唯一的至亲了。

轩辕无心咬着红唇流下了晶莹的泪,泪水被阳光照射的七彩斑斓,滑过眼眶,带着怨恨和不甘,这滴泪是章无心的,她带着遗憾终于在尘世间烟消云散,什么都没留下。从此不在有牵挂得到了解脱和超生。

擦掉脸庞上的眼泪,轩辕无心松了口气,感觉一扫心中阴霾,她又恢复了曾经事不关己的笑容,只说道:“娘,你想想,你好好想想你这辈子除了对得起章炳望,您还对得起谁过?”说完她手中的水杯砸在桌上,分崩离析,然后甩门而去,彻底对轩辕敏死了心,这样愚钝的女人永远都学不会坚强,她除了自哀自怨,除了痛哭流涕还会什么?

她答yīng

章无心保住轩辕敏的命,从今往后除了让轩辕敏活着,别再指望她有多余的心思去照顾这个蠢女人。

轩辕敏伸手想抓轩辕无心无情的衣角,可捏到的却是一片空,因为扑空没有支点不甚的跌倒在地,然后再站不起来只能看着那道怒气冲冲的身影从眼中消失。

紫姑姑赶忙的去搀扶瘫软在地的轩辕敏,有些费力的架起娇弱绝望的人:“夫人,先起来吧,地上凉别闹风寒呀。”

轩辕敏起不来,人如脱水一般的无力,她扬起布满沧桑的脸,眼中是一片重影什么都看不清楚,贝齿上下敲击好半响才问道:“紫儿,我错了吗?”

紫姑姑无话可说,夫人错了吗?爱一个人是没有错,可爱的毫无尊严,爱的牺牲身边人的人生这是不应该的。主母从来都是无辜的却一直默默受着不公的对待,现在主母长大了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可惜一片真心被人践踏在脚下,而且伸脚的人还是自己的母亲,这么多么让人难堪的事情。

夫人刚才那句落井下石太伤主母的心了,她在旁边听着心都揪紧至发疼,更何况主母了。

直至现在夫人还问她错了吗?这么离谱的问题紫姑姑回答不出来,也不想回答。她只是一介下人不能妄断自己主子的对错,可心里却第一次对轩辕敏产生了芥蒂。人可以活得自私但不能活的懦弱,如果一个人懦弱又自私,还要用别人的一生来为她的懦弱陪葬,这不应该算对。

主母为夫人做了那么多,最终得到却是一句落井下石,紫姑姑心疼轩辕无心,现下只想去追出去看看那个永远一副坚强模样,却被无数人遗忘,她其实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

“为什么你不说话,我错了吗?紫儿。”轩辕敏紧紧的揪住紫姑姑的衣袖,感觉出她的疏离,紫儿跟了她这么多年,连她也认为自己做错了,为何他们不能理解她,为何他们都要抛弃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生不争不夺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人的生命,不似皇室中人动不动就取人性命,她还要怎么做?

轩辕敏眼前如走马灯的闪过一幕幕的画面,有皇上,有太后,有章炳望,有章家每一个人,最后是轩辕无心,十三岁的姑娘家,却如此的心狠,轩辕敏在自己女儿身上看到了开创轩辕一族的皇祖父的影子。

无心的果决、毒辣、下手毫不留情都如同皇祖父般。但是这样的无心却懂得大义,知晓分辨对错,活的坚强活得自在,活得所有人都喜欢她,轩辕敏觉得羡慕还夹杂着一点嫉妒,突的一抖好像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着了,脸上煞白眼睛瞪大显得空洞。

紫姑姑没有发xiàn

轩辕敏的异常,只是叹一口气说道:“夫人,紫儿不敢说您错没错,但在紫儿的心中主母没有错。”

轩辕敏如遭雷劈无力悲伤,悲伤逆流,她知dào

她错了,错的离谱,可她不敢面对,不敢承认,不敢轻易放qì

自己曾经的坚持。

从一开始便是错然后步步都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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