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饭桌上倒没什么食不言的规定，只是人多，一说话难免有些嘈杂，故而鲜少交谈。
无论其他人怎么交流，江玖只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也没有贸然开口。
偶尔有人提到她的名字，也只稍稍回答，点到为止，面上未有欣喜之色。
好在，这磨人的晚饭时间并没有维持多久，大家聊了几句，怕江玖无聊，便由着褚晔带着江玖在后院溜达。
这只存于文人笔下记叙的风光，此刻，在江玖面前一一显露出来。
泠泠水声，阵阵鸟鸣，馥郁花香，丛生竹林，不像是大家宅院，倒像是山间小筑，平添一分超脱物外的闲适感。
褚晔没有说话，站在江玖前方约一步的距离，无声带路。
江玖看了一会儿，也就收回了眼神，褚家设计虽别有心意，但左不过就是些仿古建筑，在这个时代，虽是稀有罕见，但江玖走过那么多世界，各式各样的建筑都看过，这宅院精致归精致，但看得多了，难免落俗。
没心思继续在这里和褚晔继续磋磨时间，江玖便开口，“今天着实打扰先生了，如果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行离开了。”
闻言，褚晔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面带不解，“先前不是说留宿一宿吗？”
江玖一愣，明白褚晔误解了她的意思，方才她应的是管家的提议而非他的话，但看着他一脸坦然，却不知道该怎么提出来。
喏，先前她就说了，但凡有所求，便只能不断妥协。
从吃饭到留宿，一步步递进，但偏偏，她只能妥协。
这么一来，江玖彻底没了心思，要求休息。
褚晔没有强求，又带着她回去。
褚家人都十分热心，让佣人腾出了一间客房，布置的妥妥帖帖，趁着上面人还在收拾，褚晔的母亲便又拉着江玖开始说些体己话。态度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褚晔虽然鲜少开口，但也一直坐在一旁，细细聆听褚母的叮咛。
周围的气氛是轻快而放松的，没有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江玖面上含笑，时不时应和一声。
这样的褚晔，这样的家人，如果真的是一体双魂，真的是天降横祸，那对褚晔，对褚家又何尝公平？
先前的异样，褚晔的表现，如果……
江玖不敢细想，将就了一晚上，没有再多加停留，和褚晔说了一声，就直接回了警局。
由于时间间隔过久，部分消息难以辨认真假，如今，只能从他发表过的论文言谈中入手，以此来划分出大致的时间线。
除了褚晔几次邀约，大部分时间，江玖都窝在办公室里核查资料，连门都不出。
在江玖再一次去打印褚晔的论文资料的时候，打印机里没纸了，没办法，她只好出了办公室去茶水间取打印纸，当她准备回去的时候，高军拦住了她，眉头紧皱。
“你到底要找什么？”
他说的自然不是方才江玖的行为，而是指最近江玖频繁搜查褚晔资料的事情。只是，江玖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
高军无奈，软和了语气，“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好过你一个人摸索吧。”
见他这样，江玖也不好继续避而不谈，只好模棱两可的说道，“我在验证一个猜想，目前还是猜想，等我确定后，我会告诉你们的。”
说着，就绕过高军，抱着打印纸回到了办公室。
等机器重新运作起来，褚晔的论文一页页被打印出来，江玖拿了过来，仔细浏览。
褚晔的论文基本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多数人都选择的神经临床研究，一部分则是从七年前开始做的突破性研究，从神经学角度出发，侧重于精神学的深层研究，意图通过基因编码的二次编写，来救治一些‘无救’的顽疾。
如此，难道真的存在两个褚晔，一个邪恶凶狠，一个妄图普度众生。
江玖下意识摩挲着手指，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江玖看了一眼，是褚晔。
从上次去褚家吃了一次饭，他们之间的联系就多了起来，当然，是从互不联系，到一两周问一次好。
“褚先生。”江玖放下手上的文件，接起电话。
“今天有空吗？”
江玖大概猜到他的意思，却没有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母亲嘴里正念叨你呢，方便吗？”
果然，江玖捋了捋头发，有些头痛于褚家人的态度，却又碍于目前资料的局限，想要进一步接触，深入了解褚晔，只能应了下来。
“那么，七点，我在警局门口等你。”
他说的倒是快，江玖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了，她只能将文件整理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出去了。
等快到七点了，江玖拿起包准备离开，出去的时候，局里也没剩多少人了，就剩几个眼熟的还在忙，江玖脚步一顿，转了个方向，走到了柴楠面前，“最近，有什么新线索吗？”
柴楠还在忙手头上的事情，乍一听江玖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看了一眼江玖，才想起她问的是什么，他停下动作，摇摇头，“褚晔没什么奇怪的举动，整天就是上课，做实验，开会，三点一线，没什么奇怪的。”
这个结果，江玖也不意外，只好点点头，准备从其他方面入手。
“哦——”柴楠夸张的叫了一声，迎着江玖的目光，咧嘴笑了笑，“还有去精神病院，差点忘了。”
精神病院？江玖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就是京大医学院附属医院，神经科分出去的。”
这么说，褚晔身为医学院副院长，主攻神经学，去那里也算合情合理。
江玖点点头，没太在意，就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褚晔已经到了，江玖顿了顿，提步走了过去。
“等很久了吗？”
“没有。”
车内又陷入一片死寂中。
沉默了片刻，江玖想到临走前翻阅过褚晔新发表的论文，就问道，“遗传性精神病，真的有治疗的希望吗？”
这个问题，始终没有答案。
江玖心知褚晔做的不过是无用功，因为哪怕在科技飞速发展进步的未来世界，依然存在这种问题，但她却不能全盘否定褚晔的行为。
褚晔没有说话，江玖也不意外，没有再追问下去，转头看向窗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褚晔坚定的声音在狭小封闭的车内响起。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