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靖郡王来了。”吴书来小心翼翼的将参茶放到乾隆的右手边,禀报道。

“宣。”乾隆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放下了朱笔道。

“嗻。”吴书来应了,低眉敛目的退出去传旨。

乾隆拿起手边的参茶,端在手中也没有喝,他的注意力依旧在面前的纸上。

那纸上以黑墨写了两个满文名字,一个,是永璂;另外一个,则是永琰。乾隆盯着那两个名字,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一样。

乾隆此刻考虑的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百年之后,大清下任的皇帝人选。

从前十二还没回来的时候,乾隆一直都觉得令妃生的这个儿子不错。比起爱财如命,小气抠门的十一;还有脾气性情自己不是很喜欢的老八来说,十五真是好太多了。且他又是文武全才,上书房的师傅们在自己面前也是多有夸赞,这孩子为人处事上也极为不错,对自己的兄弟们也是兄友弟恭的。

乾隆当年继位时就发过誓,自己在位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祖父康熙皇帝,他早已决定,在乾隆六十年时,就退位归政于嗣皇帝。在他看来,十五乖顺听话,做这个嗣皇帝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可是,自从十二回来之后,乾隆就渐渐发现,同十二一比,十五渐渐的就显得庸碌起来。

细细数来,十二年纪虽轻,但却已经是历经金川之战的洗礼,让他整个人变得沉稳起来,而十五和他的这个哥哥站在一起,却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般。再有便是科考一事,这件事,不得不说乾隆虽然十分气愤,魏家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弄鬼,但其实他更气愤失望的则是十五。

堂堂一个皇阿哥,竟如此愚笨!连自己的表哥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这样的人怎能堪当大任,以后面对群臣时,他能分辨谁忠谁奸吗?乾隆皱紧了眉头,他还记得从前上书房的师傅日日在自己面前夸赞十五聪敏过人,现在看来,莫非十五的这种聪敏……还是分了人的?

想起那魏文庭在考场中公然呼呼大睡,最后竟然得了个第三,而十五对此完全是置若罔闻,乾隆是对十五失望透顶。

再加上富察家来人,告诉他令妃的那件事后,这让乾隆第一次对几十年来对他温柔贴心,乖顺听话的令妃产生了如此深的怀疑——乾隆此前从未想过,自己最宠爱的儿子,永琏还有小七,他们的死因竟都同魏氏有关,还有慧贤,孝贤,她们的病也同魏氏背后的内务府有关。

想到那日从那人的口中得知的这些事,这让乾隆在惊怒之余根本就是无法置信,在他的印象中,从第一次宠信魏氏到如今,魏氏在他面前,从来都表现的如同一个柔弱无辜的女子一般,他也从未想过,在那副犹如白莲花般纯净美丽的面容下隐藏的竟然可能是这样肮脏的东西。

乾隆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恶心,他当时虽然觉得不可置信,当即命粘杆处下江南去查明原委,但是待富察家和其他人都退下后,乾隆独自一人坐在养心殿中静静思考着的时候,他渐渐的开始相信那人所说的话来了。

你看,魏氏从乾隆十年至今,可谓是顺风顺水,在自己的宠爱之下,她根本就没受过太大的委屈,乾隆眼前闪过许许多多的人和事,闪过年轻时在孝贤灵前哀哀欲绝的魏氏;想到了在长春宫思念旧主,满面泪痕的魏氏;想到了十四夭折之后,痛不欲生的魏氏;想到了册封仪式上,沉静端庄的魏氏……

到了最后,这些人都合成了一个,乾隆沉默了。他此刻已经发现,在魏氏哭灵之后,自己做了什么呢,好像是痛斥了哭的不够哀伤的老大和老三,让他们年纪轻轻就郁郁寡欢的撒手人寰,在长春宫中遇到魏氏以后,自己几乎是每次都同魏氏回了延禧宫,在共同思念着孝贤后共赴巫山*,在十四夭折后,自己前去宽慰她,魏氏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勾的自己整整大半个月都歇在她的宫里,想到了掌握宫务十三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令皇贵妃,想到了为虎作伥的魏家,想到了自己将金氏的儿子出继,又责骂皇后,厌弃了十二,在十三去世后不闻不问……

以至于到了最后……他能选的,竟是只有魏氏的儿子,也只能是魏氏的儿子!

乾隆想到此处,全身突然冷汗涔涔,若不是苍天有幸让他知道了魏氏的真面目,等他将皇位传给了十五这个庸碌之人,那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乾隆几乎可以想到自己这么做以后,史书会怎么说他,无非是嘲笑他没有识人之明,竟会把皇位传给这么个东西!

乾隆想到这儿,是再不犹豫了,他将那张纸揉成了一个纸团,亲自起身走到一旁的灯前,移开灯罩,将纸点燃,看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乾隆自己清楚,自己选择十二,也并非是因为十五和他额娘实在是太过可恶,且十五也是庸碌无为的缘故,还有个原因。

自金川之战后,科考大案之后,乾隆的声望在民间又达到了新的高峰,天下学子们无不赞扬皇上英明神武,这里面,十二也是有功劳的;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关于火器的事。

从前乾隆和康熙一样,都觉得火器乃是奇淫技巧,当不的大用。当年大明的火器那般厉害,可最后还不是没敌过咱们老祖宗的弯刀长弓么?且乾隆年轻时对火器也起过兴趣,只是火器一次只能击发一颗子弹,且种种不便,火枪用两次的功夫,足够长弓刀剑招呼到人身上数次了。

在这样的观念下,乾隆对火器是很不感冒的。

可在这次的金川之战中,立下大功的,竟然是十二做的一种神奇的叫作“手雷”的东西,这东西的威力之大,完全出乎乾隆的想象。乾隆后来把十二叫到养心殿中,询问了他许多关于火器的事。叶朔本来就是特种兵出身,什么冷热兵器,那都是门儿清。他本来就想着要尽自己的一份力,不让这个国家以后被其他国家的铁蹄践踏,只是一时还没想到办法罢了。

此时见乾隆问,他也就顺势挑些能说的告诉乾隆。乾隆也是第一次听见这些新奇的东西,自然是十分好奇,随着问题的深入,乾隆作为一个皇帝的敏锐也让他意识到了叶朔说的这些东西的重要性,现在火器的某些弊端在叶朔看来是可以解决的。乾隆经过长时间的思考,也就按照叶朔说的,先从全国各地搜寻在这方面有天赋的工匠来进行试验。除此以外,在火器营的一次对战中,乾隆也亲眼见到了火器的厉害。

由此,乾隆对火器更感兴趣了,同时,他也采纳了叶朔的建议,对火器严格控制,以防发生不测。

叶朔和乾隆之间的关系也因此而缓和,乾隆自从令贵妃的事之后,渐渐对后宫中那些表面上温柔娇弱,实则蛇蝎心肠的妃嫔们失去了兴趣,他甚至一个多月都没进后宫,就呆在养心殿,没事儿就把叶朔叫过来,商讨火器的事。

时间一长,乾隆就发现比起每次见到自己都唯唯诺诺,对答问题的时候,总是中规中矩,从不出错的永琰来说,他更喜欢时不时就说出一两句戳他肺管子,但总是言之有物,让他眼前一亮的十二,父子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乾隆也发现了十二的另外一面,在兵部、工部,自己这个儿子表现的还算不错,可在礼部和吏部,这些地方十二的表现就不那么如人意了。尽管他抓了不少夹带的考生,但是十二在某些方面上的不擅长,还是让已经选定他作为自己继承人的乾隆松了口气。

没有哪个皇帝喜欢自己的继承人是一个各个方面都是完美无缺的,有缺点表示自己还能控制他。

乾隆对此很满意,而从江南传回来的消息,也让乾隆下令粘杆处再加强对延禧宫的监视,乾隆现在想起太后说的那些话来,一个掌管宫务十三年的皇贵妃,就算是被禁足了,但暗地里还是有不少奴才会帮她做事的。

所以乾隆就愈发的把敦贵妃抬得高高的,让她去跟令妃留下的势力打擂台,自己也在暗地里清除那些不听话的奴才们。

除此以外,乾隆还做了另外一件事,他把永璂叫过来,递给他一份奏折。

叶朔早就习惯了最近乾隆偶尔让他看奏折的事,他拿过奏折来一看,见那上面写的是“礼部恭拟大行皇后谥”,他一愣,抬起头看着乾隆。

乾隆看着永璂,都说女肖父,子肖母,永璂这孩子长得极像那拉氏,乾隆看着永璂的脸,仿佛看见了当年刚刚嫁过来的那拉氏,那时她也是美人如玉,让人心生爱怜,可是后来,年复一年,这种初见时的心动却慢慢的消磨了,乾隆已经记不清那拉氏死的时候的模样了。

想到这儿,看着永璂错愕的模样,乾隆禁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亏欠这对母子的,真是太多了:“永璂,这是礼部给你额娘拟的谥号,你选一个吧。”乾隆本来是打算自己直接指定一个字作为那拉氏的谥号的,只是临到头了,他去发现自己根本选不出来用什么字合适,思来想去,乾隆干脆就让永璂来选,亲自选定亲额娘的谥号,这也算是给他一个恩典吧。

叶朔没说话,他看着奏折上的这些字样,选定谥号以后,皇额娘的一生也就是盖棺定论了,想起从前额娘那般温柔的对待自己,想起自己还未长成她就已经撒手人寰,想起了许多许多,叶朔拿着奏折的手都开始有些微的颤抖起来:“孝……安……”

乾隆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红了眼眶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良多,他走到叶朔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孝安,孝慈惠爱亲曰孝,懿恭中礼曰安。”他说完,见叶朔没什么感觉的模样,便以手往下指着其他的字样道:“这个如何?孝肃,正己摄下曰肃。”他说完,又摇了摇头道:“这也不好,重了先帝的敦肃皇贵妃了。”

叶朔本来觉得这个肃字对于皇额娘来说倒是挺贴近额娘性格的,只是有一点,往深了想,肃字还是不能体现皇额娘的一生,且肃字的意思也不够。

“孝定,镇静守度曰定,”乾隆接着往下念,这次是父子两个都觉得这个定字不好,叶朔顺势往下看去,见下面又是孝靖,乾隆看到这个字,微微皱了皱眉:“靖字乃是纪纲肃布之意。”

叶朔想了想,觉得这个字也不大好,再接着往下看去:“孝正……”

“淑慎持躬曰正,端型式化曰正。”乾隆道。

叶朔皱了皱眉,在他看来,其实这奏折上所有的字都不足以对他皇额娘的一生盖棺定论,只是……他低头看了看这个“正”字,正,在他看来,也有为额娘正名的意思,既然所有的字都不满意,那么……这个正字看来也算不错的了。

“那就……孝正吧!”叶朔抬起头,对着乾隆道。

孝正……其实乾隆最开始属意的倒是孝定,孝靖二者择其一,可是既然儿子都选了这个字,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横竖不过是个谥号,能有什么。再说了,自己虽然收缴了历次册封那拉氏的金册金印,但是毕竟没有昭告天下废后,对他来说,不过是将过世的皇后的谥号补上罢了。

乾隆第二日就下旨,命礼部,内务府准备着,将皇后那拉氏的棺椁移出纯惠皇贵妃的坟劵,挪到自己的陵寝中,追谥为孝正敦穆敬惠哲庄端淑恭毅皇后。

这道圣旨一出,满朝文武顿时炸开了锅,从前未废但实际上已废的皇后娘娘竟然能咸鱼翻身,而且皇上还追谥了封号,这一下,靖郡王的出身就比十五阿哥高的多的多了,再看看两边的额娘,一位是板上钉钉,移入帝王陵寝的前皇后,一位则是目前还禁足在延禧宫的令妃。

两者一比,再看看皇上谈起靖郡王时脸上的表情,再想想现在还在哭哈哈哈的巡查河道的十五阿哥,很多人霎时明白了。

这个消息传入后宫之中,其他人倒没什么,唯有在延禧宫中禁足的令妃,整个脸突然扭曲起来,到了此时此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大清家法,子以母贵母以子贵,自己从皇贵妃跌倒了妃,十五又在外面,她们母子是哪里都及不上那拉氏母子!还有江南,粘杆处正在那边查证当年的事情,若是那些证据传回京城,那自己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令妃想到这儿,脸越发的狰狞可怖了起来,看的守在一边的腊梅冬雪浑身发凉,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激怒了娘娘,自己小命不保。

令妃却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腊梅冬雪的神态,她咬紧了牙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中,她已经不能再等了,也等不及了,她必须赶在江南那边事情暴露之前结束这一切!皇上,您可不能怪臣妾,若不是您先不仁,臣妾也不会不义的!令妃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乾隆四十三年六月,随着八月乾隆寿辰临近,在京的不在京的宗亲贵族,大小官员们都像是蚂蚁似的忙碌了起来。不在京城的忙着将早就预备好的万寿节贺礼并其他的东西一并交由心腹带上京去;在京的官员则加紧筹备,四处钻营,希望自己的寿礼能在皇上万寿节当日大放异彩,从而使皇上记住自己,宗亲贵族们也是忙碌的准备寿礼,毕竟谁都希望自家的富贵权势长长久久不是?

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有些在去年万寿节前夕川流不息,被各种官员阿谀奉承的人家,到了今年,却是反常的门口罗雀了,这其中,就有尚了明珠格格的福家。

福家是谁?福家当家老爷福伦,为内阁大学士,后来还被封了忠勇一等公,福家还有位娘娘,就是从前的令皇贵妃娘娘,且福家的儿媳,还是皇上最宠爱的明珠格格,这位格格温柔娴静,才情过人,听说待下人也是极好的。还有福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是驸马爷,如今在宫内做着御前侍卫,简在帝心。另外一位是西藏的驸马爷,听说西藏公主极为喜爱他呢……单凭着这些关系,从前巴结福家的人,那可真是川流不息。

人人都想跟福家扯上点关系,好借着福家,借着皇贵妃娘娘的风飞黄腾达。

可到了今年……这事儿就有点儿不对了。

先是皇贵妃娘娘在宫里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被降为了贵妃,又降为了妃,这个消息霎时让福伦一家子慌了手脚,先是紫薇进宫去探望了令妃娘娘,出来的时候那眼圈儿都是红的,说娘娘可憔悴了,话里话外又提到了小燕子,说是小燕子和五阿哥还在的话,定不会让娘娘这般受委屈的,福尔康听了后,一分析,霎时义愤填膺了,要说谁和令贵妃最过不去的,那还能有谁,就是那位靖郡王呗。

福尔康可是还记得他刚回京时对自己的冷漠和对十五阿哥的不恭呢,想到这儿,福尔康便让紫薇写了封信,自己又添了几句,快马加鞭送去云南了。

本来福家人盘算着,等五阿哥和小燕子回京,正巧赶上皇上圣寿,到时候只要小燕子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自己这边再加把劲儿,同其他同僚一块儿,说不定就能扭转局势,让皇上认清靖郡王的真面目,让令妃娘娘重回皇贵妃的宝座。

福家人的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只可惜六月底开始,福家同往年一样,都做好了迎来送往,应对那些上门来的大小官员的准备了,可也不知怎地,往年这个时候早该上门来的一些人,今年却没见着人影。

所以等到小燕子,五阿哥和他们的那一堆孩子下了马车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福家的大门只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穿着仆役衣服的人蹲在那儿,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这是怎么回事?”五阿哥见此情景,顿时皱起了眉头。

而一路上在给自己的儿女讲着福家是多么多么的美好,多么多么热闹的小燕子也不由的张大了嘴:“这,这……”这真的是她记忆中的福家麽?这里看上去怎么……这么冷清?

养心殿

“皇上,”吴书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永璂来了?让他直接进来。”乾隆手中拿着十二昨日递上来的折子,看的极其认真,听见吴书来进来,他头也不抬的道。

“回皇上,不是靖郡王,是……福大人和明珠格格,还有,还有……”吴书来吞吞吐吐,心中暗暗叫苦,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向皇上禀报。

“还有谁?”听着吴书来这般吞吐的言语,乾隆眉头一皱,总算是将视线自奏折上移开了,他瞥了眼吴书来,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接着,帘子一掀,一大群人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涌了进来,当先的是一个浓眉大眼,满脸激动,穿着大红旗装的女人。

那女人冲过来,挤到龙案前,压根没注意到吴书来被他们那一群人挤了个趔趄,她激动的对着乾隆大喊着:“皇阿玛!我想死你啦!”吴书来在一旁眼角微抽,这个还珠格格,果然还是同从前一样,满嘴里死啊死啊的,也不知道避忌。

乾隆被突然涌进来的这么一大帮子人弄得一愣,再看见冲到自己面前的女子,更是惊诧万分:

“小……小燕子?”

“皇阿玛!是我!”小燕子激动的看着乾隆:“皇阿玛,您不知道,我在云南的时候,除了去采茶外,还有跟永琪……”说道这儿,小燕子这才好像想起站在一旁半天没有说话的丈夫般,忙将他拉到乾隆跟前来说:“永琪,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一直都想着皇阿玛的吗?”

永琪……曾经的五阿哥,荣亲王,如今不过是一届平民,名叫“艾琪”的他站在乾隆跟前,几乎是快压抑不住眼中的激动,嘴唇颤抖着,喊了乾隆一声:“皇,皇……阿玛。”

“永琪……好,好……”乾隆万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能再见到这个儿子的一天,他连说了两个好字,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激动之色。

福尔康看着乾隆激动地神色,心下暗自得意,他微微一笑后,走到吴书来身旁道:“吴公公,看来五阿哥和还珠格格与皇上还有很多话要说,几个孩子也饿了,可否劳烦公公出去传些点心和茶水来给他们吃一些?”他说着,一边自认为不引人注意的自袖中取出一块银子来递给吴书来。

吴书来呵呵一笑,也并不接福尔康递过来的银子道:“老奴知道了。”他说完,便退了出来。

待帘子落下后,吴书来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什么东西,还敢指使他去端茶送水的,他冷笑了一声,一旁候着的小太监忙凑过来谄媚的道:“哪敢劳烦总管您啊,奴才早就命人备下茶点了,要不要现在就……”

吴书来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慌什么,没听见额驸说的吗?这会子才传了茶水点心,哪有那么快就能上的,”他看了眼放在一旁的珐琅钟道:“再等等。”

“嗻!”小太监脸带着谄媚的笑意应道:“总管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且不提养心殿内那一大帮子人其乐融融,单说养心门外,奉召而来的叶朔与同是奉召而来的小侄子碰了个正着。

“给十二叔请安。”少年一丝不苟的行完礼,小小年纪,神情举止却极为老成,大热的天儿,身上还按着规制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绵忆,不是叔叔说你,大热的天,你穿这么多做什么?”叶朔眉头一皱,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摸到了一层薄汗:“要是中暑了可怎么办?”

“不碍的。”小少年仰起头,黑亮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侄儿早就习惯了,再说了,刚才来的路上,也吃过药了。再说额娘也同侄儿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侄儿这点苦还是能吃的,不然,也不能进十二叔您说的那个营了啊。”绵忆总归是少年人,就算是再老成,可说到后面,话音里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一丝雀跃。

“嗯?”叶朔听得小孩话一套一套的,忍不住微微一挑眉:“乖侄儿,你这么说,你额娘同意了?”

“嗯!”提到自家额娘,绵忆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了许多:“额娘说了,要我跟着十二叔好好学,将来像十二叔这样保家卫国。”

“说的好!”叶朔拍了拍绵忆的小脑袋道:“好孩子,有志气!”

叔侄两个一边说,一边进了养心殿,靠在外面的吴书来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个,忙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奴才给靖郡王,绵忆阿哥请安了。”

叶朔点点头,绵忆在外人面前又恢复了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笑容可掬的道:“吴谙达好。”

“奴才好着呢。”吴书来见叶朔这样也并不在意,他也清楚,靖郡王就这幅脾气,要是改日他同绵忆阿哥那般笑眯眯的同自己问好了,那才吓人呢。再说了,靖郡王别看着脾气有些怪,可他对人却是一视同仁的,他对他们这些太监是这般,对着外面的人也是这般,所以吴书来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呢。

“吴公公,烦劳你给通报一声。”自从自家额娘被追谥以来,叶朔同乾隆的关系好了很多,父子两个说话时不再像从前那样夹枪带棒的了,不过叶朔习惯使然,说话若是不戳下自家老爹的肺管子,他就会觉得不自在,而乾隆若是哪一天不被叶朔噎上一噎,也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吴书来可是清楚这两父子相处的模式的,他心念电转之间,便苦笑着道:“靖郡王,您瞧瞧,这……可不凑巧,刚才明珠格格带着额驸,还有其他人一起进去给皇上请安了,这不,到现在还没出来呢,要不您先到偏殿去等等?等他们走了,奴才再叫您和绵忆阿哥去?”

“行。”叶朔可不知道这明珠格格是谁,他顺口答应了,刚预备着走了,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大嗓门的声音:“皇阿玛!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令妃娘娘啊!令妃娘娘是那么的善良美好,从前我刚进宫的时候,这个皇宫里,就只有令妃娘娘对我最好了。”

令妃?怎么回事?

刚准备挪步子的叶朔站着不动了,扫了眼吴书来,索性拉着小侄儿走近了几步。

里面的声音更清楚了,叶朔听着听着,眼中的冷意是越来越浓,而站在他身侧的绵忆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恶毒皇后的儿子果然跟他额娘一样,早知道我当时出宫的时候,就不该劝您原谅她了!”

“忘恩负义!”

“皇上,您想想,令妃娘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看她给您生了那么多的儿女。”

“皇阿玛,令妃娘娘……”

里面乾隆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群人集体静了静,然后又听到一个柔弱的声音在说什么高贵善良美好,皇阿玛您是这么的仁慈和宽容,您能原谅了从前的皇后娘娘,您怎么就不能原谅善良无辜的令妃娘娘呢?

“是啊是啊!皇阿玛!我觉得您肯定是被骗了!那个恶毒皇后的儿子肯定说了很多令妃娘娘的坏话!”那个大嗓门的女声还在继续着,而那个柔弱的女声则时不时来几句“情不自禁”,“好痛苦好悲伤好憔悴”,“以泪洗面”……什么的,听得叶朔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里面是些什么东西?”听到那个大嗓门的女人持续不断的侮辱自己的额娘,叶朔便是有再好的风度也维持不住了,他的脸沉了下去,问吴书来。

“呃……”吴书来被叶朔这一眼看的浑身一寒,唉哟我的靖郡王哎,你老这个眼神怎么让人汗毛直竖啊:“里面的那几个……是,是……”

“是一群高贵,善良,美好,仁慈的人。”绵忆在一旁,脸色沉沉的接口道。

叶朔瞟了他一眼,见侄儿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再看看他眼底那压抑的不住的怒色,就知道有些不对:“绵忆,你知道里面的那群是什么?”

“知道。”小小的少年压抑不住脸上的怒色,仰起头对着叶朔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他们……从来都是只顾着自己,罔顾别人的意愿,只要有人反对他们,那么这个人,就是“不高贵,不仁慈,不善良,不美好的”……”

随着他的话,里面果然就传出了那个柔弱女音:“皇阿玛,在紫薇的心里,您从来都是那个高贵仁慈,宽容的皇阿玛啊,您……”

接着,那个大嗓门的女音似乎也不可置信似的叫着:“是啊!皇阿玛!您怎么能这样呢!您这么能这么对待令妃娘娘呢!皇阿玛!您还记得我从前对你说的吗!人生的离别越来越多……”

叶朔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看看露出了“果然是如此”神情的绵忆一眼,哼了一声道:“吴总管,你给通报一下。”

吴书来一直在旁边看着,见这二位爷那神色都不对了,再听听里头的动静,他简直都想挖个坑跳进去了都,在一大一小两位皇亲贵胄的眼神压力下,可怜的吴公公不得不顶着压力,躬身向内禀报道:“回皇上,靖郡王,绵忆阿哥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不知道肿么了,坐久了,只要一站起来,尾椎和PP旁边就疼的很,动一会儿又不疼了,不敢久坐,还专门搞了个木板来垫着睡,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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