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若澜此时手上拿着一根针管,那上面一根长长针头,还在滴着药水。

她用那根针头当作武器,威胁着身旁的人,不许他们靠近。

她身上还穿着昨天尹遇夏见她时的那件米色风衣,只是,上面多了许多污迹,还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

而曾若澜头发散乱,妆早就花了,糊在脸上,显得惊悚又可怖。

平日里的温婉早就不见,她脸上带着痴傻的凶狠,仿佛有着对全世界的怨恨。

“你们要干什么,都滚开,滚开…嘉禾呢,我要嘉禾,嘉禾,嘉禾…”她惊恐又防备的望着周围的人群,满眼渴望的寻找着上官嘉禾的身影。

可上官嘉禾明明就站在她面前,他上前两步,伸出手去,慢慢的朝她靠进,“若澜,我是嘉禾,来,听话,把东西放下。”

他边说着,边试探性的靠近,可曾若澜却将针管猛然戳上他,“不,你不是,你不是嘉禾,我的嘉禾呢,我要见嘉禾…”她大声叫嚷着,语无伦次。

而上官嘉禾这次却没退后,他直接迎了上去,抓住曾若澜的手腕,慌乱中将她手中的针管夺了过来,然后从身后紧紧的将她钳制住,边朝周围喊道:“快呀,把她绑起来。”

一众医生护士也立即反应过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控制着曾若澜将她绑在床上。

曾若澜还在奋力挣扎着,她的眼中已没有往日的清明,混沌中带着一股狠意,“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王八蛋,你们欺负我,到时候要嘉禾来收拾你们…嘉禾,嘉禾…”

她好像不知道疼一般,即使身上已经被五花大绑,她立即在挣脱着,嘴里喃喃着并没有停下来,整个病房里都充斥她的喊叫声。

上官嘉禾就站在旁边,他看着曾若澜,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而医生在这时给曾若澜打了一针,她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而后除了留下几位负责的医生护士之外,其余的便都各自散去。

他们好似已经习惯这般场景,神色中很是平稳。

而尹遇夏就站在门口,她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却觉得好似在梦中一般。

曾若澜,是真的疯了。

她眼中的痴傻那样真实,但那强烈的恨意又是怎么回事?

尹遇夏脑子里很混乱,但她看着那样的曾若澜,却是心疼不已。

这个被呵护着长大的姑娘,这个曾在尹遇夏眼里是最幸福的活法的姑娘,何曾被这样对待过。

“若澜,若澜…”她喃喃着,好似才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她就要跑过去,却被门口的医生拦住了,“诶,你们是谁?这里不能进去。”

尹遇夏赶紧道:“我是曾若澜的朋友,你让我进去看看她。”她边说着,边看向上官嘉禾,“上官,你叫医生让开。”

上官嘉禾自然是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他看见尹遇夏几人,眼中带着些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在刚才钳制曾若澜的过程里,他被扎伤了,这会儿正在一旁,护士在给他处理。

他听到门口的声响之后,便阻止了护士的动作,跟一直在旁边沉着脸色的上官老爷说了句什么,才朝着门口走来。

“医生,这是我的朋友,我来吧。”上官嘉禾说着,便给秦司白他们示意,而后率先朝外走去。

尹遇夏看了看病房内,还是想要进去,但秦司白拉了拉她,低声说道:“遇夏,先别着急。”而后便拉着她跟在了上官嘉禾的身后。

上官嘉禾一直走出了住院区,到了外面空旷的草坪上,放才停下脚步。

而尹遇夏立即上前,“上官,若澜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我跟她分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上官嘉禾没回答她的话,而是看了看随之而来的秦司白和傅羽书。

傅羽书接触到他的眼神,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嘉禾,我不是故意要告诉司白哥的,我也是担心你。”

上官嘉禾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对着秦司白说道:“司白哥,我知道你跟羽书是好意,但是,这毕竟是我的家事,我不希望外人插手。”

他的语气,全不是之前那般兄弟恭亲,带着些冷漠,还有警告,而后他看向尹遇夏,“还有,这件事,希望就到各位为止。”

这是在封他们的口,倒是也合理。像是上官家这般底蕴深厚又庞大的家族,最是注重家族名声。

只是,尹遇夏并不关心这些,她只在乎曾若澜。

她有些焦急,“上官,若澜的事我们自然不会说,可是她到底是怎么了?十二个小时之前她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这样了?”

“还有,你是真的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就是你家里的那位吗?”

尹遇夏直接一句质问,她在上官家看见那位年轻女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怀疑,而现在,当他看到上官嘉禾不经意间躲闪的神色,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只觉得一腔怒火直往上涌,想起若澜曾为了怀孕所受的那些苦,想起若澜因为没有孩子而觉得愧对上官嘉禾时的黯然伤神,想起若澜对这个男人无条件的信任,想起她从年少开始的那一颗真心…

简直都是喂了狗。

尹遇夏怒火中烧一般,一扬手,“啪”的一声,重重的打在上官嘉禾脸上,“上官嘉禾你个畜生,亏若澜那样信任你,你知不知道她为了你甚至…”

她边骂着,又是一巴掌扬起,就要再次挥下,秦司白却已经快步过来拦住了她,他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后拉开了些,“遇夏你冷静点。”

尹遇夏现在却是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她胸腔里一团火在烧着,她真恨不得将面前这个男人碎尸万段才好。

“啊!”暴怒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没,尹遇夏忍不住大喊了出来,心里那亟待发泄的怒火好似才平息了一些。

她重重的喘息着,怒瞪着上官嘉禾,“上官嘉禾,你给我听好了,要是若澜好不了,要是若澜再受到一丁点伤害,我一定会把这一切都还到你身上,不死不休。”

说完,她用力的挣了一下,秦司白将她已经冷静了些,便也放开了。

上官嘉禾眼眸垂着,他神色很凝重,只是没人看得到他眼里的情绪。

而傅羽书也是被刚才的尹遇夏吓到了,赶紧的拦到了上官嘉禾的面前,这会儿他看着尹遇夏的眼神依然带着警戒,生怕她再次冲过来一般。

但尹遇夏说完那句后,便转身再次进了住院区。

她回到了刚才的病房门口,往里看时,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曾若澜的身影。

她赶紧拉住一名从里面出来的护士,问道:“护士小姐,请问,刚才里面的那位病人呢?”

护士小姐只回了一句,“我不清楚。”便匆匆忙忙走了。

尹遇夏又接连问了几个人,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她紧紧皱眉,这下如何能感觉不到其中的问题。

刚才明明那样多的医生护士都在场,怎么可能没人知道曾若澜去了哪里。

她意识到什么,立即回身朝刚才的草坪跑去,但他们都已经不在,但她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秦司白来电。

电话接通,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秦司白便说道:“你出来吧,你见不到曾若澜的。”

尹遇夏只觉得心里一沉,她的预感非常不好,“上官嘉禾还跟你在一起吗?”

“嗯,他也在。”

“好,我马上来。”尹遇夏挂断电话,迅速朝门口跑去。

只短短这一小段路,她的脑子里已经转过千百回,等她再次见到上官嘉禾的时候,她已没有方才的激动愤怒。

她目光平静的直视上官嘉禾,说道:“我们聊聊。”

上官嘉禾这才抬眸看她,他的眼里分明藏着些什么,尹遇夏看得很真切。

她看了看正要出来拦着的傅羽书,“放心,我不会动手。况且,他还怕我一个女人吗?”

说着,她再次看向上官嘉禾,“若澜的事,就算我不说,也瞒不了曾家多久,曾家虽不如你们上官家根基深厚,但他们为了独生女儿,能做出什么事来,我想,你比我清楚。”

“上官嘉禾,既然你跟若澜已经闹到现在的地步,那么,我们不谈感情,只谈交易。或许,我能帮你完成你想要的结果。”

她平静的说完,便静静的等着。

而一旁的秦司白,目光一直落在尹遇夏的身上,见她前后的态度变化,见她谈“交易”时的冷静谨慎,他的眼里快速闪过一道什么。

不谈感情,只谈交易么?

傅羽书也低声在他耳边说道:“这个尹遇夏不简单啊,一下子就捏住嘉禾的七寸了。”

而上官嘉禾也有些迟疑,他看向尹遇夏,见她神色坦然,好似真心与她谈判的模样,他沉默几秒,而后让开了道,将他的车的车门拉开,说道:“尹小姐请。”

尹遇夏嘴角一道似有若无的嘲讽,她回头对秦司白道:“帮我跟熙熙说一声,今天不回冰城了。”说完,便上了上官嘉禾的车。

上官嘉禾和尹遇夏走后,傅羽书看着那远去的车子,啧啧道:“司白哥,难怪你对这尹小姐念念不忘啊,这尹小姐确实有些特别哦。”

说完,他转过身,却发现秦司白已经上了车,他赶紧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秦司白挑眉看他,“怎么?”

傅羽书嘿嘿笑了笑:“司白哥,你看我今天为了把消息告诉你,都不惜得罪了嘉禾,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秦司白半边唇角一勾,“你是想看热闹,又怕被波及,所以拉个垫背的吧。”

傅羽书尴尬的抠抠脑袋,但嘴上并不承认,“当然不是啊,信息共享嘛,我知道的肯定得告诉司白哥嘛。”

“不过嘛…”说着,他话锋一转,“这些年都看嘉禾秀恩爱去了,一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当时确实有点懵。”

秦司白的神色看着前方,那是疗养院大门的方向,他沉默几秒,而后才道,“以后上官家的事,你还是少管。嘉禾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那毕竟是他们家的家事,外人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关。”

说完,他便发动了车子,驶离。

傅羽书在原地咕哝一句,“那尹小姐要管你怎么不拦着啊。”

上官嘉禾并没有将车开太远,进了市区之后,便找了一家咖啡厅,将车子停了。

两人进了咖啡厅,这里并没有包厢,他们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坐定后,尹遇夏直接切入主题,“首先,我绝对不相信,若澜是自己疯的。”

“第二,我要带若澜离开,要如何,你才同意。”

尹遇夏说完,便定定的看着他,她不愿意跟他兜圈子,而且,曾若澜留在那个地方越久,对她越不利,她得速战速决。

上官嘉禾却是没料到她这样直接,说道:“你怎么就能肯定,她不是自己疯的?”

尹遇夏冷笑一声,说道:“你跟若澜从认识到结婚,再到现在,也有十多年了吧,以你了解的若澜,有什么事情,会让她在一夜之间就疯癫至此?”

她微微躬身,眼神锐利,似要逼着要一个答案,“上学的时候,有一次,若澜因为感冒,考试成绩不理想,老师便劝她,不要学理科,选文科吧。后来她确实选了文科,可是在选文之前,她将理科成绩考出了她的历史最高分,在年级也名列前茅。”

“她在选科之前,对当初那位老师说,她选文科是因为她喜欢,而不是因为她学不了理。这样的若澜,如果她真是受不了打击,那她也只会疯癫的报复,而不是自己先倒下。”

“上官嘉禾,我说得对吗?”

她的语气很慢,眼睛一直直直的盯着上官嘉禾,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上官嘉禾眉心微微皱着,他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好,到了现在,他更是沉了脸,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一句,“她是真的疯了。”

尹遇夏缓缓垂眸,啜了一口咖啡,才说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跟你说了第二点,你们上官家,要如何才能放过她?”

上官嘉禾眉头越加紧皱,“她是我妻子,如何放过。”

尹遇夏微微一笑,“我想,关于你们的关系,还是等她清醒之后,再下定论为好。”

“现在,我希望你直接开出条件,如果我能做到,我必然竭尽所能,但是,你得答应过,不能再伤害若澜。还有,我要把她接走。”

上官嘉禾似还有些迟疑,尹遇夏重重的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语气也冷厉了几分,“上官嘉禾,无论于公还是于私,在今天之前,我对你本人都是认同的,趁大家还没彻底撕破脸之前,你还是尽快提出你的条件。”

上官嘉禾深深的看了尹遇夏一眼,而后说道:“若澜知道了我们上官家一个秘密,我母亲不会放过她的,她疯了是最好的。”

虽然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听到这里尹遇夏还是有些诧异。

她脸色微冷,“她是你太太,也是你们上官家的人,有什么秘密非得将一个人逼疯不可?”尹遇夏说着,摆了摆手,不能理解也不想了解,“好了好了,我对你们上官家的秘密不感兴趣。所以呢,是要她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吗?”

上官嘉禾点了点头,“是。可是,如果她没有疯,我妈不会相信她。”

尹遇夏脸色很难看,她眉头已经皱出了川字,更是对上官嘉禾的话感到不可理喻,“就为了一个秘密,要把一个人逼疯?”

“呵,你们上官家还真是可怕。亏我当初还觉得她嫁得好,殊不知是个龙潭虎穴。”尹遇夏言语间的嘲讽毫不掩饰,“那你呢,你也不相信她吗?”

上官嘉禾沉默了,尹遇夏冷嗤一声笑出声来,“呵,呵呵,上官嘉禾,你还真是够可以的。”

她讥讽一句,“若澜爱了你这么多年多,都是假的吗?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上官嘉禾:“与这个无关。”

“没错,与感情无关嘛,我真是好奇,你们做律师的,从来都是这么冷静的吗?即使对方是自己的爱人?”

尹遇夏说着,心里突然跳了一下,她眼眸直视着上官嘉禾,“上官嘉禾,这么多年来,你真的爱过若澜吗?”

上官嘉禾眼角狠狠跳了一下,他抬眸,看向尹遇夏,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当然爱过。”

尹遇夏的神色却是彻底冷了下来,刚才,上官嘉禾犹豫了。他竟然迟疑了好几秒才回答,她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你是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的?从最开始追求她的时候,是不是就是有原因的?”

上官嘉禾的反应落在尹遇夏眼里,她心里突然堵得厉害,那份难过揪心好像与曾若澜感同身受。

若澜是不是也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她的眼神里,才会带着那样多的怨和痛。

静了下来,尹遇夏没有再说话,这样的发现让她心里如激浪翻涌一般,她替曾若澜不值,更替她不甘。

但还有一份,是她曾经最信任的那份美好爱情坍塌之后,她的失望和幻灭。

她从小生活在尹家那样的环境里,她没感受过家人的疼爱。她从小性格孤冷,不爱与人交流,她没感受过伙伴成群。她从小便疲于应对各种生活的磨难,没心思去享受美好的爱情。

即使是初恋,也是那样一个结尾。

可是曾若澜不一样,曾若澜作为家中独女,家庭环境优渥,从小便是父母的掌中宝,被呵护被疼爱着。她性格活泼热情,人又聪慧,特别讨人喜欢,在学校里也是最受欢迎的人物之一。

年长些后,她考上理想中的大学,被世家公子上官嘉禾追求,闹得轰轰烈烈,成为全校女孩羡慕的对象。

毕业后顺利结婚,婚后生活也甜蜜幸福,丈夫疼爱,家庭和睦。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一直没有孩子。

在尹遇夏眼里,曾若澜的人生,是她觉得最美好的人生,也是她最羡慕憧憬的。这让她即使遭遇着重重艰难的时候,也相信着,这世上还有美好的一面存在着。

那几乎成为了她的一种信仰,而现在,就这样幻灭了。

一切都是假的!

曾若澜这么多年里,或许一直生活在一种假象当中而已。

当然,也许,上官嘉禾也是付出了感情,可是,那必然也是掺和了杂质的,不纯粹的。

尹遇夏定定的看着他,她现在已不想跟他说多余的话,她只想要快点解决这件事情。

“我带若澜离开霖城,从此不再回霖城,也不会出现在你们家人面前,我保证她知道的事情一句话都不会泄露出去。这样,可以吗?”她几乎是咬牙说完这句。

上官嘉禾脸上带着痛苦之色,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是我太太,我不能让你带她走。”

“她首先得是个人,而不是不人不鬼的活着。”尹遇夏隐忍着怒火,“你家里已经有了一个怀孕的女人,你不能这么自私,什么都想要。”

上官嘉禾沉默着,过了良久,好似才下了这个决定,“就算我答应,我父亲母亲也不会同意。”

尹遇夏闭了闭眼,她现在才终于看清,这个男人,曾经曾若澜以为是她的盖世英雄,可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曾若澜情人眼里出西施。

尹遇夏重重的呼出口气,仿佛才能忍下想要发火的冲动,她缓缓睁眼,说道:“你们要确保的,是若澜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是吧?”

上官嘉禾看着她,“你有办法?”

尹遇夏默了默,还是说道:“有,我知道有种催眠术,可以让人忘记过去的事。我师兄靳凉川,就认识这方面的专家,我会联系,让他请一位专家过来,给若澜做催眠术。”

“如果你们不放心,也可以去请医生。”

她说着,站起身来,垂眸看着他,那眼神冰冷,“催眠结束后,我就会带她离开,希望你能够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说完,她提步出了咖啡厅。

冬天已经到来,寒风呼啸而过,尹遇夏只感觉到脸上有什么的东西,她伸出手去,便看见了那一片刚刚化成水的雪花。

而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今年冬天的雪来得这样早,猝不及防,便是凛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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