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天的伸手不见五指,到子夜的漆黑黎明,再到东方翻起鱼肚白,最后辰时的光芒四射。

这过程,我不曾落下一个。

茶几,桌凳,窗台,连着屏风,都被我擦拭的一尘不染。榻边是整理好的衣衫跟一些干粮。还有豆豆的一些小玩意儿。

这场离别预谋已久,所以也并不难过,只是十分遗憾,再见无期。

等庭院里传来洒水打理地面的窸窣声,我才开门出去。只顾低头扫地的小管家看到我,憨憨的咧嘴笑了笑,“向公子如今是早惯了,比早晨要上的餐食还早了半个时辰呢…”

我道了句“算好时辰去膳厅抢粮的怎么能晚了呢”便一溜烟的出了庭院,只听身后传来阵阵笑声,“这熟了才知道向公子冷面笑话藏的多着呢…”

“……”

南府实在是大,七拐八拐才拐出园子,刚踏上拱桥便看见廊道上行走了一人,步伐足够轻快,表情却异常凝重。

我一眼便识出那人是南秋。

不过才半月有余,他就已经瘦尖了下巴,整个人都染上了烟火气儿。

我加快步伐,喊了声南大哥——虽是隔着半个廊道,但底声够足,他该听见的。

可事实是,他仍旧低头快速的走路,直到——再多走一步便从我身上碾压过去,这才停了下来。

看到我他像是吓了一跳,怔了良久才不动声色的后退一小步,“十一,我正要去见你…”

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我不禁添了笑意,“南大哥,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躲什么…我也正要去见你呢!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料,我的疾如今算好利落了,也该动身了……”

“不可以!”他猛的抬眼看我,大约是觉得失了礼数,又忽的低下头,“我的意思是…明日是十五,花灯节要上了,你既来了南城,便不要错过…”

他说话的底气一茬一茬的弱了下去——花灯节在南城实属常见,何必说的这样千年不遇?我压下心底生出的疑问,笑的有些苦涩,“这些日子,我从未提过,但我是真的…不是特别好过,那群贼人,南国的地界你已经代我寻遍了,剩下的,便交给我吧,说来,豆豆他…”

“十一!我早先便说过,你既认我做南大哥,我就要承起大哥的身份,那些人……那些人的找访,我并未松心,你再多住些时日,一定会有消息的…”他看我的眼神甚是恳切,右手起起落落,最终在我的左肩上轻轻拍了拍,却又倏地收了回去。

这一整个过程,他的眼睛都不曾与我对视——这次远行归来,与从前相比,像是有些不一样了,至于是哪里起了变故,又微不可见。

大约是感知到了我的犹豫,他收了急躁,诱劝道,“这大千世界,你去哪里寻呢?南氏宗堂费尽心思都打听不到的人,你一个小…你一个小孩子,又哪里去找呢?我爹的商队明日该到了,他平日里走南闯北,定有比你我更广的见识,说不定有更好的法子呢,”他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眼睛却缓缓闭上,随后长叹一声,“十一,你该相信我的…”

相信?

我自然相信。

这样非亲非故,从大漠到南城,他一路照料,生死之间,却还不忘护我周全,明知我有仇家,有道不尽的险难,却仍初心一颗待我,知我有难言之隐,所以对我的遭遇,只字不提,一字不问。

这样大的恩德,哪里来的不相信呢?只是,我又凭了什么这样心安理得的受着他的馈赠?只凭那一声南大哥的分量?

这怎么说的通彻呢?

究其缘由,南秋是个善良的人。而我,走了狗屎运。

思索良久,我才点了点头,“南大哥……大恩不言谢”

他摆摆手,扬起嘴角,“十一…你永远不必跟我客气…”

有很多话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说起,却好巧不巧有小厮过来通报什么,他扭过头对着我道了句安心等他回来,我再抬眼的时候就只剩了背影。

等他回来罢…等他回来,有个童花镇的故事要讲与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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