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眯眼轻笑着点了点头将九皇子递到我怀里,我接手的空档,只见他看着我怔了怔,良久才失神的询问,"朕记得你是落氏后人,落是南国的贵姓?"

我恭敬的回道,"正是",他又追问道,"听说你父母已双双离世,家里可还有旁人?"

"回皇上,只奴婢一人了——"

"那日桑桦台宴上,你与琉玥比武的一身武艺是何人所授?"

"奴婢祖上皆是武官,奴婢怎能丢了他们的颜面?自是要学个一招半式——"

梁帝将信将疑的看着我,刚想再问什么,却先被皇后打了岔子,"皇上不提臣妾都要忘了,其实别看琉玥打闹惯了,却也不是不懂贤良淑德,前些日子来宫里陪了臣妾一两日,臣妾看她绣的牡丹栩栩如生,真真令人喟叹——"

"哦?琉玥竟还有这样的小女儿心思,着实不易啊,"梁帝像是对这个未来儿媳很是满意,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这些日子,朕公事繁忙,也不曾特意去看看你——你在老六府上住的可还习惯?他可曾欺负你?你与朕讲,朕给你做主——"

"阿彻对我很好的……"琉玥唯恐旁人误会了刘源彻,很是焦急的回道,她这直耿的回答,引来了一片笑意,像是感知到什么,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嘟囔,"兄长也在,他…他们都待我很好……"

梁帝哈哈一笑,再一次提起了婚事,"想来你与老六也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若没有旁的芥蒂便早日完婚吧,你的老父王可还等着抱外孙呢……"

"一切全凭皇上做主——"琉玥满脸通红的半日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却不想刘源彻仍固执的要等与柳源策的"双喜临门"。

琉玥有几分下不来台,顿了顿,高傲的抬头看向他,"六皇子,你若觉得我琉玥配不上你,直说便是,何苦这样三番两次的各处寻借口?"

梁帝的脸色此时也变了又变,夕颜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笑话的表情也着实精彩。

静谧片刻之后,却不想卓阳竟上前行礼请旨,"皇上息怒,小妹一向这样孩子气,卓阳替她赔不是了——只是,不管是不是梁国的习俗所致,既然六皇子如此执意‘双喜临门’,那这样如何,"他说着一步两步的向前走来,直到,伸手便够着我的胳膊,只见他拉过我的衣袖对着梁帝,对着满殿的人道,"我与天瑜姑娘,也算得一喜,如此,这样的双喜,六皇子可还要推脱?"

"万万不可——"

"万万不可——"

大殿上此时一同响起的声音,出自我与刘源彻之口。

场面一度失控。

顿了片刻,刘源彻扫向卓阳,一副为民讨公道的样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天瑜姑娘的心意你可问过?"

梁帝不等卓阳回话,便紧接着发问,"你待她是真心?"

卓阳躬身拱手,"从那日宴上见她殿前起剑,便决定,卓阳此生只愿得天瑜姑娘一人,再无他求——"

从卓阳请旨,到梁帝下旨,整个过程,不曾问过我一言——可哪怕问及,我又以何理由抗旨?

堂堂黎牧部落王子,如何还能让我挑三拣四?

自是不能。

殿上不也曾有人想到原来还有这样一出戏。继上次桑桦台一事之后,这八卦流言今日算是有了续集。

我与卓阳,前后也不过两面之缘,可今日的赐婚,便是正了我与他的身份。即便不会立刻完婚,离我出宫的日子也不会远了。

满月宴结束之后,钟离宫的人群散去了良久我还是满脸愁容。夕颜赏了忙碌了一天的宫人,便让人退到了殿外。大约是看我一脸苦难,于是上前劝慰道,"那卓阳其实也是不错的——"

"你明知我在担心什么——"

"我自然知道,"夕颜拉我坐下,正色道,"放心,咱们一定能在你出宫之前,让他归天——你瞧梁帝如今的精神样貌,你觉得他至多还有多少时间?"

"至多半年——神农在世也药石无医,"我喂给他的药量,我自是清楚,他如今虽看上去无恙,身子实则已经空了,夕颜明眼,尽管我不曾与她说什么,她也能猜到一二。

"我是不知道你给他吃了什么魂药,他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他的发髻下,头发白了一半——十一,你的大事就要成了,"夕颜有几分感慨的起身,竟生了几分愁意,"这将近一年的时光,咱们没有白费,只是十一,你若能在梁帝死之前与卓阳完婚,便是帮了我的大忙——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次?"

我进了口茶,缓缓道,"帮你?夕颜,你今日一定要乐出天了吧?卓阳与柳源策相比,你自是更想与卓阳扯上亲,说起来柳源策与刘源彻兄弟情深,你想让柳源策同你一起对付刘源彻还得施法让其兄弟反目,如今好了,凭空出了个卓阳,他的身份以及条件都比柳源策更合适成为你心中的‘人选’,我嫁于他,于外人看来,你这一脉便与卓阳有了联系,与黎牧族有了联系,朝堂上观望中的人,如今也不会因为刘源彻与琉玥的结合尽向柳源彻倒去——从柳源策到卓阳,夕颜,你我之间有多少情分呢?有多少情分都要被你败光了,我又为何要帮你?"

夕颜听罢我这样的直言不讳楞了楞,继而释怀道,"你是猜中了我的心意,但你是聪明,可更多时候也是真的笨——你想一想,既然梁帝会死已成定局,你何不尽快给自己后路?你嫁于卓阳,既能名正言顺的出宫,又能帮我……"

我忍不住打断她,"夕颜,你这么伶俐,却总是记性差——我说过,我不求生——"

顿了顿,夕颜冷笑一声,"我对你这样一心求死的人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规劝,只是,"她在离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附下身,盯着我魅惑道,"你说倘若我大义灭亲的与梁帝说一说我那弟弟是如何残害对他忠心耿耿的罗刹门然后换上自己的亲信,他会不会觉得我的无铭弟弟是喂不饱的白眼狼,是左丞相与柳源明的余孽呢?你猜,梁帝会怎么处置他呢?"

"你卑鄙——"

"我一向如此的,只是如今回头看看,你已经回不去了——"

她最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唤来了宫人替她梳洗就寝,我当下几乎要抽自己一个耳光来解解气。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难过不安,不是因为夕颜拿着无铭的安危利用我,而是因为,她利用我要对付的人是,刘源彻。

我并不想他受到一分伤害,我只是仇恨他的父皇,而他唾手可得的天下,以及风光无限的人生,我并不愿意染指半分。

夜色深了,我终于还是出了大殿轻手轻脚的往我的寝房走去。

走至长廊拐角处不经意间的一撇,却看见门口日复一日挺直腰身站立着的北冥。

他坚守在这里。

哪怕他深知,钟离宫的那个人,除了名字,从秉性到样貌再无一分他记忆中夕颜的模样。

那么,得多深的在意,才愿意这样枉付一生?

我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间。

接下来烛灯突然亮起的时候,我以为我的灵力又突然不受控制点了灯火。

直到一声"十一"入耳,眼前闪出刘源彻这个人影,我才放下了心。

然后不过一刻,又提起了心——刘源彻他此时怎么能在此处出现?

"夜半私闯内宫?六皇子,此时我只需惊了门口的侍卫,你的余生便毁于此了——"

我一边拉上门,一边故作镇定的做这无谓的恐吓。

"你若想惊了他们,方才的动作就不会是拉门——"他靠在榻边的框柱旁盯着我,言语凿凿。

我低下头有些慌乱的躲开与他的对视,只岔开了话,"你来找我……有何事?"

"我心里有疑问,睡不着!"他像是有几分负气,语气不十分友善,"你与卓阳,私下可有交集?"

"这与你何干?"我皱眉反问。

"何干?"他的眉间终于带了怒气,只见他握紧拳头一步步向我逼近,"那你,是否要听了这安排下嫁于卓阳?"

"依这样的现状来看,的确是——"

"你可……可愿意?"

我沉思片刻,低声道,"倒也无妨——"

"无妨?你果真是一心为主的好仆役啊,怎么?一个卓阳,一个小小边牧王妃便能收买了你?你睁眼看看,如今的局势,是谁势在必得,又是谁处于被动,"他仍一副调笑的鼻眼,甚至带了几分轻浮,又忽的低头附在我的耳边仿佛在哄小孩子一般轻言道,"不如这样吧,你弃暗投明,我许你大梁后位,如何?"

没有一个人身攻击的字词,却句句都羞辱人于无形。

良久,我退了一小步,离开他的制辖,"你信不信,起码此时来说,你是被动——只要我推开身后这扇门引人过来,管你是几皇子,便立即葬了未来种种。"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复又平静,"那你叫人来吧,说我私闯钟离宫,意图不轨,削我王位,拿我入狱——叫人来吧!"

"你……"

我果然是没有什么本事,那个人是他,我便更没了什么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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