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浓了,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模糊深沉起来,抬眼望去,只依稀辨得那雀檐青瓦孤独寂寞。

山里天气多变,入夜微凉,小雨不期而遇,更添几分朦胧气色。

村里的路本就难行,落了雨,脚下也是渐渐起了泥泞,深一脚浅一脚。

崔岳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差点撞在村口一户人家的台阶上。

暗道一声好险,差点摔一个狗吃屎!

山间雾气稍浓,将整个山村都笼罩在其中,户户大门紧闭,连狗叫声都听不得。

崔岳还未来得及将脚下的黄泥甩掉,心里没征兆的咯噔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村子里透着一股子邪乎劲。

崔岳正想着,突然村口传来了一阵哐当框当的声响。

抬眼一看,村口的大石磨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起来,旁边半个人影都没有,套牲畜的木栏上也是空空如也,就那么一个大石磨盘自顾自的在滴溜打转。

崔岳望的暗自咋舌,左左右右看了一遍,确实是一个人影没有!难不成这大石磨盘子经历了日月精华的千锤百炼,成精了?!

大石磨盘子缓缓转动,自磨盘中间的孔洞里突然冒出了一阵白烟,缓缓散开。

崔岳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玩意,难道是黑山老妖出洞了,绝对是不祥之兆。说不定又是那个画皮老鬼蹦了出来?

阵阵白烟渐渐具象化,化作一团白色身影,只见背影如含烟柳黛,身披素锦白衣流云袖,脚踏一双红粉鸳鸯绣花鞋,袖摆轻挽稍抬,身姿妩媚多姿迷人眼,看这扮相活脱脱就是戏班子里的青衣一角。

崔岳大吃一惊,敢情这大石盘子风餐露宿多少年,思春了?

还未来得及思考,只听耳边传来一阵阵花腔唱段。

“怨气腾腾三千丈,屈死的冤魂怒满腔。……阴魂不散心惆怅,口口声声念裴郎。……红梅花下永难忘,西湖船边诉衷肠。”

秦腔吼出,百转千回,自山坳间久久传响,不能平息。

此言一出话悲凉,满腹道尽是沧桑。

崔岳听得好奇,你还别说,这成了精的石头盘子唱的还不赖,这要放在古代,说不定还成了角呢,这个唱词怎么这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

崔岳突然打断自己的思绪,我是不是傻,这个时候我还在讨论它的唱词,难不成我要和它探讨交流一番才好。

崔岳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耳边唱腔起了变化,已由方才得悲凉凄苦变成了深深的一股怨毒之意,一股滔天的恨意冲天而起,让人口齿发寒。

崔岳心生警觉,察觉不对劲,已经探手将兜里的桃木小剑牢牢的抓在手中,生怕这青衣鬼影扑了过来。心里暗道,该死的石头精,只要你敢过来,老子定戳你个透心凉。

令人诡异的是,大石磨盘上的青衣鬼影,无论哪个角度转去,皆是背影,根本忘不见前脸。

青衣鬼影身姿摇曳,长袖轻轻一抬,似遮面低泣,缓缓的转过身来。

此时的崔岳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青衣鬼影,眼都不敢眨一下。

一张惨白没有任何痕迹的脸!

“这,这是!”

崔岳冷汗瞬间浸透衣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青衣鬼影缓缓转身,长袖微微一抬,终于露出了真容,一张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器官,就是一张空荡荡的面皮挂在那里。

崔岳吃了一惊,这特娘的大石头盘子是不是修炼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忘记给自己的面皮上开几道缝,要不然怎么空空荡荡,连个坑都没有。

崔岳咽了一口唾沫,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龟孙玩意长成这个鬼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崔岳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

只听得耳边的秦腔一声强似一声,直往人耳朵里钻。

“糟糕!”

崔岳心中一声惊呼,中了这厮的妖法了,本来应该身随念动,可是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像是被一根定魂针牢牢的订在这黄泥地,压根动弹不得。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崔岳情急之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先前在录像厅眼镜仔教与自己的净心神咒。

别说,这净心神咒还真管点用,渐渐地崔岳觉得麻木的身体渐渐有了只觉,手指也有了动静。

崔岳面带喜色,赶忙沉下心来,继续诵念净心神咒。

“哈哈哈,好儿郎,这里欢喜的很,哪里去?”

听着声音极其恶毒,偏偏面上又没有嘴巴,就像是自胸腹处缓缓传来,自耳边炸开,嗡嗡作响。

正说着,青衣鬼影自大石磨盘上一跃而起,一路飘来。

“不好!这石头精要过来了。”

崔岳来不及细想,青衣鬼影一瞬间已在三步之外,直挺挺的对着崔岳。

“好儿郎,今日你哪里都去不得。”

花腔陡然一变,声音尖细直刺入耳,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崔岳哭丧着脸,心里破口大骂,特娘的石头精真是修炼时烧坏了脑袋,石头做的玩意居然还学会了思春,你怎么不找张浩那小子,你们正好臭味相投,偏偏拿我下肚,倒霉催的。

还不等崔岳再有什么动作,突然崔岳脖颈处一紧,一只流云袖已经缠了上来,越勒越紧!

“咯,咯,…”

崔岳只觉得脖颈间传来一股巨力,颈椎嘎嘣作响,喉咙里连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了。

正在这个时候,崔岳胸腹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就像是五脏六腑都颠倒交错了一样,简直让人痛不欲生,自脖颈处传来一阵阴气渐渐汇入胸腹,肿胀欲裂。

“救,救,救命。”

崔岳此时巨痛难忍,身体更是动弹不得,大脑缺氧窒息,张大着嘴,面色越来越难看,眼看着就要被活生生的勒死!

哐当!

“作孽啊!作孽啊!”

旁侧的一户人家打开了大门,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自门中探出身来,拿着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敲打着脚下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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