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进入秋季,天气慢慢转凉了,许都随着曹操大军的离开变得平静了许多。曹冲也正式开始了他的科教兴国计划——重新定义活字印刷术的发明人。

但是他这个计划却不太敢让荀彧这些有世家背景的人知道。毕竟世家之所以为世家,文化礼教占了很大的比重。

东汉不同于之后的隋唐,更不同于现代,东汉以前是真正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众所周知,东汉以前,书信主要是写在竹简上的,而特别贵重的则写在绢绸上面。

但即使是竹简,也不是一般贫头老百姓消费的起的。首先,竹简的存放就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庄子》中形容人知识渊博用了一个词叫做“学富五车”,但其实五车竹简能有多少呢?曹承恩目前写到这章的故事大概就能装一车了吧。

而且,即使解决了竹简存储的空间,从哪里找来这么多的书更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问题。即使有人愿意分享他的竹简,但任然需要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抄,现在随便一本小学启蒙教材,都够当时抄一阵子的了。

这或许就是古代文言文言简意赅的原因了吧,印刷术发明以前,人们都是绞尽脑汁能简写就简写,尽可能的缩短篇幅,很少能看到汉朝有人写什么万言书。经典著作《论语》不过万余字,而今随便写篇论文都是万字起步。但即便古代如此简便书籍的内容,各位看官可以想象,一万字的《论语》,使用毛笔在最好写的绢布上,写的大家能够认识,复写一本要花多大的功夫呢?古代的知识流通难度可见一斑。

而世家门阀能够垄断汉朝的官僚系统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他们能够找到大量的人来抄书,也只有他们能够提供大量的书籍供人们抄写。而作为普通人,即使天资聪慧,没有书,拿头学啊!

知识在当时,是真正货币意义上的无价之宝!

而皇帝即使想打破世家的垄断,其实也很难做到,你起码要任命识字的人能够看懂皇帝的指令吧。而绝大多数认字的人,都在世家门阀手中。即便是在东汉就把隋唐的科举考试掏出来,同样避免不了门阀对官吏的垄断,毕竟,不管皇帝科举怎么出题,除了世家,有多少人有条件识字呢?

世家门阀垄断了知识,导致人才尽由世家门阀出,而这些人进入官僚系统,又更加的巩固了世家门阀对知识的垄断,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除非,书籍不再是稀有品!

南北朝时期印刷术开始出现,解决了书籍难以流通的问题,让普通的土地主也能看得起书了,世家门阀的垄断才开始逐步瓦解。

而曹冲现在就想把活字印刷术掏出来,等于是动摇了门阀垄断的根本。即便是曹操发布的“求贤令”,收益的大多也是寒门,但寒门也是门阀啊。曹操只不过是在门阀内部进行利益再分配,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曹冲这是直接抓人名跟紫上了啊,曹冲不得不十分谨慎,一不小心,可能就要被糊一脸了。

曹冲现在很苦恼要不要把印刷术掏出来,毕竟王莽的案例在各大穿越者之间广为流传:受到科学社会主义洗礼的王莽同志,因为改革理念太过先进,已经被时代之子收拾了。

科技树要慎点啊,实事求是的灵魂可不能忘啊。万一科技树点歪了,说不定就被时代当成bug给优化掉了。

曹冲正在尚书令府邸里嬉皮笑脸的求荀彧:“荀令君,我就是想找个匠人帮忙打造枚印章,好不容易进了尚书省做事,总要留几枚印章纪念一下嘛。”因为

荀彧凝视着曹冲看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了,但却提了条件:“只能刻制私章,最后也要向我报备。”

荀彧深知曹冲一向聪慧,刻制印章绝不会是这么幼稚的理由,但曹冲死活不说,荀彧也不好深究,只是认为曹冲想要以此来算计曹丕。

荀彧不想参与进曹氏的争端中去,他只是想拨乱反正,重塑大汉。但荀彧又害怕曹冲心气太冲,做事不知轻重缓急,做出些假冒的公章来陷害随军出征的曹丕,坏了曹操评定南方的计划,那他这个尚书令,可有着推脱不了的责任。

看着目的达到的曹冲高高兴兴的离开书房,荀彧的眼睛中透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大军刚开走不到一日,曹冲就等不及开始了行动,看来曹氏诸子的争端已经快要摆上台面了啊。许都新立未稳,怕是又有一次动荡啊,大汉啊,还能撑住吗?

曹冲带着荀彧签发的令书,去将作营找到了一个老师傅,开始了造印的大工程。

老师傅刚一听到曹冲的要求,暗笑:“公子,这印章只刻一个'论'字,没有其他造型吗?这样很容易被仿造啊。”

曹冲不知如何解释,只好摆出大人的模样:“别问这么多啦,按照要求刻就好啦,我自有妙用。”

老师傅听得曹冲有些不耐烦,只好默不作声,埋头干活,但心里却开始暗暗议论:“都说少公子仁爱谦和,如今一看,也不过如此。”

老师傅姓李,本来不识字,但是因为精通石刻,经常被人要求做一些刻印、碑文之类的事情,久而久之,老师傅慢慢的认识了一些字。如今已是大汉的大将作,各式官印大都出自其手。

李师傅慢慢的有些不耐烦了,整整一个下午,曹冲让他刻了几十个小印章,还尽都是些泥印章,毫无装饰。本来还想再死而复生、传的神乎其神的曹冲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的手艺,但现在曹冲的要求却完全体现不出来他精湛的技艺。

李师傅终于忍不住了:“公子莫不是在愚弄老朽,如此粗糙的印章,我是真的不想做了,传到我那几个徒弟眼里,我这个师傅可是没法当了。”

曹冲只好在一旁干笑:“不打紧不打紧,只要能把东西造出来,质量倒是小问题。”

李师傅听得直翻白眼,想我一生精益求精,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顾,早知道就派个小徒弟就够了。

夜幕降临,曹丕的住所之中,甄姬正在询问侍女甄采:“今日小叔与将作营的人在干什么呢?”“奴婢不知到,好像在做瓷器之类的东西,正搭了炉子要烤呢。”

甄采是甄姬的贴身侍女,比甄姬大两岁,已经跟了甄姬十几年。甄姬从嫁给袁熙,最后又嫁给了曹丕都一直是由甄采在一边服侍。

甄姬暗皱眉头,不明白曹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思考了一会,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去想了,又问曹植在做什么。

侍女笑道:“子建公子今日一上午就去了鼎香楼,”说着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夫人,依我看,子建公子吟诗作赋倒是一把好手,其他的”

“住口!”甄姬俏脸一板,打断了侍女的话“子建文采风流,像极了丞相,不可乱说。不过夫君目前最大的阻碍,还是冲公子”甄姬又开始思索曹冲的行为,却百思不得其解。

甄采看着小姐一脸的苦闷,笑着安慰道:“曹冲毕竟只有十三岁,总还是有小孩心性的,或许就是瞎胡闹也不一定。”

曹植在鼎香楼喝了一天的酒,他现在其实很苦闷,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却提不起半点兴趣,因为今早他本来想着老爹走了,赶紧去鼎香楼潇洒快活一把,但没想到在喝酒时,无意听到了隔壁两人的谈话。

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先说到:“听说曹丕随着丞相出征了?”

“是啊,不过我们这位大公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另一个粗狂的声音接道。

曹植一听是关于曹丕的消息,便打起了精神。

尖细的声音有些诧异:“哦,这位主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曹冲的死据说就跟这个大公子脱不了干系!据说是被曹丕放蛇咬死的,结果没成功,现在又随曹操出征,不知道又要使什么坏呢。”

间隙的声音冷笑一声:“啧啧啧,我们这个大公子可狠着呢”说着压低了声音,但任然被全神贯注的曹植听到了:“兄弟我们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粗狂的声音有些好奇。

“目前曹丕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曹冲跟曹植,你猜下次”

“我压曹植。曹冲已经被阴了一次,肯定有了防备,曹植嘛,嘿嘿”

尖细的声音感到好奇:“曹植曹丕可是同母兄弟,再说曹丕现在在曹冲面前处于劣势,八成会联合自己这个亲弟弟,我压曹冲。”

粗狂的声音有些狡猾:“他曹丕上次能放毒蛇咬自己,下次保不齐先干掉曹植再嫁祸曹冲嘛,你不是都认为亲兄弟不可能相互陷害的嘛。”

曹植听到这里如入冰窖。他也怀疑毒蛇的事情是不是自己这个兄长所为,但却没想过自己的处境。现在被别人一点,心中大骇。

曹植也想争夺世子的权利,但却总抱着一种文人的清高,不想也不愿用些阴谋诡计来达成目的。如今无意听了隔壁的谈话,顿时大感烦闷,便停了歌舞,一个人喝闷酒。

不一会,隔壁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面色阴翳,路过曹植包房门口时,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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